拉萨南京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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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札达
夜完全的黑了
我们的车行走在一个巨大的湖边
湖面与我们的距离是
垂直的悬崖
不要说话
这个湖泊是安静的女神
吹牛
会招致你把命送掉
周徐，刘刚，姜晓军与我
都一言不发
司机次仁在默默地念着
嗡叭呢呗唛嗊
湖泊对面的山上
一块巨大的乌云就像一个人头
我知道
那是在观察我们的女神
安静
不要说话
回到天堂
回到日喀则
回到天堂
到处都是人
有广场、商店、饭馆、茶馆
有宾馆、夜总会、舞厅、桑拿
还有麻将馆
天堂
天堂原来就是
人居住的地方
人间天堂
之一
寒山寺，曾经有过空旷钟声
声彻十里
惊醒桥下失意之人
现在，有无数人头攒动
无寒
枫桥，曾经宿着难眠之人
遥听寒钟
诉说山上无尽的事
现在，有无数攒动人头
无愁
之二
园林的意趣
早已丢失贻尽了
当千万人
一起来其中扩充
自己的相机，记忆，游历
或者寻访旧人故事的时候
恰如荒野中
除非二三人
你不可体会到
什么叫做
天、地、我。
之三
在人间拉萨
我还可以跟自然打打交道
刚出城，就见到了动物
再走远一点，更大个的
在天堂苏杭
我只能和人打交道
城里面，藏羚羊群似密集的人
出城去，一样大的。
之四
排着长长的队伍
走进故人的园林
挪着小小的脚步
围绕苏白的西湖
住进宾馆的最后一间房间
买到最后一张离开的火车票
站头上到达的人
正如离去的一样多
天堂客满
之五
朋友带着我奔跑了一天
从徐汇区到淮海路
到人民广场
到南京路
到外滩
登上了88层金茂大厦
看见了东方明珠与弯如手臂的黄浦江
在标着前方距离罗马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朋友给我照了一张像
在标着前方距离纽约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朋友给我照了一张像
在标着前方距离北京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我问朋友
鲁迅埋在
什么地方？
在梦里 在梦里
我梦见自己睡着了，侧卧着，在清晨
然后感觉有人扶着我的肩
在扶摸我，在亲吻我
在端详我
然后我醒了，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了你
你说
你去工布江达
泥石流把公路冲断了
于是你又回来了
脱得以往一般光溜溜的
又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惊喜的，翻身将你扑倒
想要把你的头放在枕头上
我醒了
在梦里
诗人的自我认识
之一
这不是诗
这是对诗的辱灭
是一个平凡的生灵
吃了睡了，睡了醒了，醒了做完事了
用几个字符
砌成的家
里面居住着
想要嬉戏，想要做梦，梦见见不到的
万千事物的
求索
之二
写几行字
正如去送两份报纸
卖几个烧饼，或者
开一个酒店，办一个公司
是一种营生
让写字的人可以讨口饭吃
成名了
正如酒店成了名牌，公司股票上市
可以吃更好的饭
可以穿更好的衣
卖报纸的创业成功
卖烧饼的发迹
就在这当中
呼气吸气的当中
写字卖字的当中
有那么几行字超越了生存一厘米
一个艺术家
就此诞生。
之三
写一首诗
在如此清冷清醒的夜里
不单单为了期盼有一天
它能够为我赢得一些名望
或许还有利益
哪一个诗人，像诗一般纯洁，
可是总是有一些诗人
不断写出一些美妙的诗
恰如许多纯洁的人
却写不出一行字
诗是属于个人的吗
我怀疑不是
同样求生存为私欲而涂写的人
是诗人，偶尔捕捉到的上天的声音
是诗
之四
在白纸上
我写下一个个方块字
为了把白纸玷污
为了让这样的夜晚过去
这样的夜晚
适合写诗
白纸被玷污之后
白昼将要升起
之五
我写一首诗
并不是为换一杯酒喝
哪怕不写一个字
我也能喝上五粮春
尽管不是五粮液
我写一首诗
并不是为买一盒烟抽
哪怕不写一行字
我也能抽上中华
尽管只是硬盒
于是他们说
你永远也写不出真正的诗篇
那么让我把现在的饭碗摔了吧
就为了写出一首
像样的诗篇
可是刻意的选择和
命运的安排
可否是，同一码事
红与黑 穿一件黑裤子，白t恤，
外套是红颜色的，
到底是穿白鞋呢，
还是黑鞋？
走过广州路的时候
看见一个穿着黑白分明的青年
也穿着一件红色外套
脚上一双白鞋
一颗牙的故事
十五年前去钻一个遗弃的防空洞
黑暗中
丢失了火把的我，奔跑着
撞到了一块墙壁之上，
最先接触到那块墙壁的
是我右上方的第二颗牙齿
这颗牙齿于是停止了生长
在剧烈的疼痛之后
它仿佛不愿意再出人头地
于是它黄了，枯了，枯了又黑了
现在女友常常说服我
去做一个陶瓷
我不要去做什么陶瓷
宁肯留着这颗黑色的牙
以及它的丑陋
让我知道什么是放弃
放弃了
你就黄了，枯了，枯了又黑了
两件睡衣 在杭州，我给你买了两件睡衣
一件粉色，一件黄色
小心那胸前刺绣的玫瑰
扎疼了你
我把它装在塑料袋里
邮局的人把塑料袋装在一个小纸盒里
不知小纸盒子要经历怎样的故事
飞奔向你
南京到拉萨的邮包一个月才能到
火车、汽车、又是汽车
我多么希望我的心就在那个盒子里
可以看看沿路的景色
顺便感觉
在越来越靠近你
对面开过来的车
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躺着一具印度人的尸体
那个人在转岗仁波齐的路上
高原症发了，死了，现在静静地躺着
就在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司机把车子与对面的车对错停下
给那个司机一支烟
两个人抽着，笑着，谈着
我们前去的路
他们回去的路
那具尸体静静的躺着
仿佛只是半醒着
却还在梦中听见
几个要去转山的旅客在询问山上的情况
就在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登山
我要去登山
可是我明明在不断的朝下走
何止不能一览天下之小
连自己都混入到更小的小之中去了
见到了比来处更丑陋的，更美的
更爱的，更恨的
更深入的欲望，更肤浅的世俗
执着、虚枉、美梦、解脱
只是时常还告诉自己
我仍在去登山的路上。
回来的时候
我能告诉你什么呢
也许是我曾经经过地狱到达天堂
可是万一回不来呢
那只能让路边的尸骨告诉你
这个人虽然葬身地狱
却是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崔健
校园的中心花园里
他们在举行一场歌会
骑车出去吃饭时
没有听见他们唱崔健
他们在唱动力火车，迪克牛仔，与伍佰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
仍没有听见他们唱崔健
他们唱王菲，唱哈林，唱我不知名字的歌
我把车停下
希望听到他们也唱一唱崔健
他们还是没有唱崔健
骑车离开
我知道
他们再也不会
唱崔健。
听诗朗诵
我听到他们在作诗
在朗朗的星空下
那些神秘而高贵的诗人
显出如此朦胧如此暧昧的表情
还有高级的音响配着
我不知道的经典的音乐
一位纯白色的美眉
轻声朗诵着
诗人已经死亡
诗人已经死亡
活着的人
也不愿再听我读
一首迷人的诗歌
我没有愤怒
也没有人愤怒
每一个都执着的认为
我不是那个活着的人
不知却美妙的音乐
不识却美丽的美眉
不深却诱人的声音
反骂我们的诗句
与装模作样的诗人
让我们惧怕得
无话可说
小草
之一
最坚实的
我惊奇的发现
居然是那草
也不是鲁迅的野草
也不是诗经中盛赞的芳草
而是
而就是，
我们院那公共厕所边上
那墙根下
探头探脑，斜着身子，
努力的要站直了，
要站直了的
那些
臭哄哄的乱草，
最鄙夷的眼神，
居然也没让它们躺倒。
之二
我看到了那么多娇艳的花朵，红的、粉的、白的
在草原上盛开
我仍然快乐的生长
并不是想长成一样的红
一样的白
一样的粉
却是让我的绿更浓郁一点
风吹过的时候
让那花朵
更加动人。
长在肉里的东西（外二首）
之一 长在肉里的东西 我每天都在跌倒
又重新爬起
迈步要走的时候
却发现仍在原地
时间好像过了一千年
我还是在老地方
老样子
一切
重头再来
直到今天又一次跌倒的时候
我才发现
原来至少这痛
不如以前那么切了
忽然明白
我每一次跌倒
都摔掉了一些东西
也长出了一些东西
还有那始终没被摔掉
且悄悄愈长愈固
愈长愈深的
是生长在肉里的
一些东西。
之二 如果你发现自己不是天才
如果你发现自己不是天才
请你千万不要沮丧
也不要难过
其实这个秘密早已不是
什么天大的发现
早在你之前
已有千万人
发出过同样的感慨
但是你如果发现自己不是一个
幸福的人
那么
我也无话可说
正如先前同样
发现此一事实的人
也无可奈何
之三 俗人
我有一句话
在心中许久徘徊
总怀疑我还没有长大
还没有发现人间的秘密
与真相
还指望真有一天会得到智慧
那忽然可以让我说话的东西
直到今天
我才发现
原来世间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也没有大不了的智慧
其实我们一样的
都是俗人
八月九月 八月份，我在阿里
有一夜睡在馬筱拉山脚下
海拔四千八百三十米
与我同位一个帐篷里的
还有一位搂着小孩的牧羊女
九月份，我在南京
夜夜睡在11层高的水泥堆上
也不过海平面上一二百米
夜里忽然醒來的時候
竟然怀念那帐篷外的呼呼风声
十月份，要去杭州
我不知道，我还要睡在什么地方
还要怀念什么东西
从拉萨到南京 我一直在坠落
从江南人口中的地獄
端直降到了他們居住的天堂
垂直距离是三千六百五十公尺
我的心卻仍在我的天堂
挂念着我那结实健壮脸色红润
眼神明淨，笑声开朗的天堂中的姑娘
你的羊可有想我
草原上的风可有想我
我可是想死你們了
（这一点）天堂中的人们绝不理解
我期望着很快可以爬升
（重新）爬升到我旧有的地獄之中
不仅仅因为我的姑娘
此刻在我三千六百五十公尺之上
中产阶级的生活
給李振国打電話
问他在上海的生活如何
他說他买了一套房子花了五十万
欠朋人欠家人欠銀行三十万
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我问他晚上都做些什么
他說下班回到家已經七點多
吃完飯看看碟，上上网
也就准备睡了
明天还要上班哩
我问他未來有什么打算
他說先逐步的把欠債还完
再迈着坚实的步伐
一步步向着中产阶级的生活挺进
我忽然疑惑
中产阶级的生活
怎么是一個如此陌生与空洞无聊的字眼
中产阶级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口音不准 与迈克有一天在拉萨河畔散步
他說他喜欢孔子也喜欢河
就因为千年前孔子在河边散步
說过一句令他怦然心动的語句
天近黑的時候
我們看見有人在河边挖坑
我說是不是他们在挖金子
或是在埋金子
迈克卻說
他们或許是在挖掘已經死了的
被掩埋的上帝的尸体
或是在掩埋刚刚死去的上帝 照片 站着别动，嘴里还要念着茄子，
留住的一刹那
究竟是生命的一刻
还是全部
五十分之一秒
一百分之一秒
终究还不是时间的无限小
通向永恒的道路在哪里
一张张的照片翻动着
人生的道路开始演绎
时间的尽头
究竟又在哪里
唯一把握住的是一张照片
逝者如斯夫。
幸福
那一天，住宿在马筱拉山下
十个人进了一家只有八张床的牧民旅馆
我与周徐住在牧民的家里
帐篷里乱七八糟地
堆满了杂物与垃圾以及高高在上的嘎玛巴
他长得好帅
主人与他的妻子还有五个孙子
和我们同住在一起
女主人衣衫肮脏一言不发
脸上却始终挂着真诚的笑
好久周徐没有睡着
我也没有睡着
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叫
然后是牧羊犬回敬的吠声
周徐忽然轻轻地问我
你说
他们是不是过得
比我们幸福？
星星的名字
八月份的許多个夜晚
在阿里許多个荒无人烟的高山之上
与北京的一些天文学家
我們在看天上的星星
第一次知道
原來天上的每一顆普通的石头
那么普通
都有着一個属于他们自己的确切的名字
可我还想知道
究竟有沒有那么一顆星
是专为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地上的生灵
而眨着眼睛
硬道理
那一夜与索南拉姆在床上打架
她要命的一腳踢到了我的屁股上
我从床上飞了出去
绕過电视机，擦着门框
从客厅上方重重的落到门外的花园里
我落在花园里倒是不打紧
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
卻吓坏了花从中两只亲热的小老鼠
他們正熱烈的纠缠在一起
不知在讲些什么秘密
我整了整身上的花瓣与泥土
站起身來
我將要进去，再进去
告訴那个屋內的索南拉姆
你的男人將要給你一些硬道理
行车
看见了灯光
不间断地行车
从天黑到天黑的时候
看见了许多的野生动物
野驴、野牦牛、藏羚羊、黄鸭、黑颈鹤、
老鼠、早獭以及要吃它们的
狼与狐狸
终于看见了灯光
我知道
我将要重新看见
人
或许人群的
模样
骑车走过西康路
十二月的寒冬
冷弥漫于空气之中
阳光清冷地洒下来
我骑车走在西康路上
沿街的老房子看起来很温暖
那里面曾经居住着
先前的贵人
那些不知西康为何处的贵人
西康进入历史的时候
我来到了西康路上
想象着
我回到西康时的快乐。
人民的声音
艾克热木要我读一首诗给他听
他一定要我读一首诗给他听
他说
你总是在那里写呀写呀，也不妨读来听听
或许，我还可以给你许多修正
我读了，我读了一首可能永远都需要修正的诗给他听
完了，我看见他在那抽着烟，眯着眼神
这时候，读完诗的我已经脸红心跳
好象一种隐蔽了多年的感情
忽然被洒落在大街上，人群中
艾克热木此时说
仿佛一个公正的判决者
我看，你这些玩意也算不上什么诗
顶多，顶多也就是
人民的声音
雨声淅沥的时候
雨声淅沥的时候，我在先锋书店读书
读韩东，读伊沙，读于竖
他们全都是些中国的诗人
当我的眼睛及嘴巴渐渐的厌倦了
这些虚无缥缈的文字之后
我起身离开，同时想象着
这些诗人们这一刻，究竟在哪里
干些什么，是在坐着火车过黄河
还是在长安游玩，亦或是
在讲台上给学生神侃
雨还没停，下得更大了
我躲进了书店旁的音像店里
里面荡漾着迷人的美国音乐
一个美国女孩唱着：我的名字叫艾丽
就住在你的楼上
一个留学生在那里翻弄着一堆dvd
忽然大声的对同伴说
i got it
刹那间，我感觉到，我忽然从一个诗人
变成了一个行人
2004年的上半年
艾克热木是搞天文的
他总是说
还不如去某一个县城
去当个县长
捞个十万二十万的
再回家过日子
下午的时候
他坐在我的对面
吃力的借助着文曲星
看一篇篇的文献
全是美国人写的
他梦想着
两年之后，他便可以回去
五万块钱打进他的帐户
他也成艾克热木副教授
可以体现他的价值
晚上的时候
艾克热木总会谈起他那个可爱的老婆
以及他们初恋的日子
我们都体味到了，漂泊男人的不易
2004年的上半年
我和艾克热木
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大都市里
就这样过着一天天的日子
艾克热木这个人
还挺有点意思
艾克热木与我的南京生活
之一
来自新疆的艾克热木
与我同住在一个寝室
每天晚上睡了许久
聊了许久
当所有的谈话都令我们厌倦之后
他都会说
我那个老婆呀
真是美丽
这时候我记起我哪个
远在西藏林芝的索南拉姆
她的体温，她的气味，她迷人的大腿
原来男人离开女人的时候
竟然都是如此，
如此
之二
索南拉姆打电话给我说
我妈，我妈要我问问你
假如有一天我们结婚了
你有碰见了更适合你的
更漂亮的
你会，你会怎么办？
我半晌，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刚刚我还在跟艾克热木说
我干脆去新疆玩两年吧
你一定，一定给我介绍一个
比我那个索南拉姆更漂亮的
维族妹子
之三
艾克热木与我
都来自中国的西部
都来自西部的草原
他来自新疆
我来自西藏
我们会聚在这江南的都市
见过了西湖
见过了玄武
见过了迄今依然美丽的
这江南的土地，这江南的人
夜晚聊过了许多许多
关于这里的好之后
我们都会许下同一愿：今夜
让我梦回那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
草原
之四
春初的南京，冷热适宜
有人已等不及夏日的来临
早早穿上俏短的衣裳
我洗完了澡，吃完了饭
身上暖暖，心里暖暖
行走在这黄昏的汉口路上
一家西餐厅的门口
七八个藏人，穿着藏族的衣服
摆起了几个卖小玩意的小摊
大声的吆喝着
来来来，买几件首饰
都来自西藏
从他们的口音，我知道
他们都不是来自我熟悉与想念的西藏
只是他们身上的刀，与搭在肩上的一只袖子
让我心里忽然，那么的想要
飞回西藏
之五
邓建国在成都离了婚之后
只身跑到了南方，又结了婚
媳妇是一个护士
他说他能够忍受他的前妻与一百个男人上床
也不能容忍她回来告诉他
我跟周平、李维一、吴国力
都有过那种关系
三月份的南京，我、艾克热木、邓建国
住在一起
每天晚上他讲完了中国的形势
都会讲女人
在讲完了与几十个女人的艳遇之后
他都会讲
小丁，你没结过婚
你根本都不知道，女人
是怎么样一种东西
之六
艾克热木让我帮他写一片文章
一篇关于脉冲星、中子星的文章
研究它们如何形成，如何生长，以及如何消亡
我说，恐怕不行吧
因为我对于此行，一概不知
他宽慰的拍拍我的肩膀
鼓励我说，写吧，写吧
写错了也没有关系
你写的，也仅仅是我们，对于它的猜想
关于它真正的秘密
它都一直让我们
蒙在鼓里
之七
三月初的南京，春天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我与丁汝俊、艾克热木来到南师大的校园
他们说
这是南京最美丽的大学校园
红色的花朵开了那么几簇
但不是一园
绿色的嫩芽抽满了枝头
但也没有让整个空间充满
这个学校最好的景色所在
是一处巨大的草地
围绕着四周的都是些古朴的房子
都是民国的金陵女子师范所建
拍了几张照片要走的时候
我回头，忽然看见一只橙黄色的
福满多方便面袋子
在那漂亮的草地上，迎风飞转
之八
房间里来了人，在我正在看书的时候
房间里来了客人，那是艾克热木的朋友
我一直在看书
也一直在听他们交谈
其实我也一直没有看进去书
一直在听他们在交谈
我没有听懂他们的一句话
因为他们在讲维语
除了偶尔捕捉到那仅有的几个
艾克热木教给我的单词之外
其他的内容，我一概不知
不过最后他们起身要走的时候
我又完全弄懂了他们
刚才谈话的全部内容
无非是
出差的补贴还没有提高
现在的生活还有点枯燥
大家都很想念他们的老婆
评教授的文章还没有写完
南京的生活比新疆困难一点
不过
谢天谢地
又成就了一天
天堂隔壁(致陌生女子）
之一
天堂隔壁，他们说
是一个有文化的地方
还是，南京，唯一有文化的地方
我来了。我看到了
就在天堂的隔壁
仅仅与上帝
隔了一道墙
我看见了为欲望而生的人们
或者为欲望而死去的人们
假装着对于灵魂的事情
毫不知情
在猛烈的撞击着
天堂的门板
之二
天堂酒吧的角落
有两个黄发女子端坐
点着细长而白的香烟
静静的在那里写东西
写我不知道的东西
正如无论，她们的外表是多么的夸张
似乎在诱惑陌生的男子
领她们上床
或者又把一个有妇之夫
彻底俘获
但真实的情况
关于她们的心事
正如，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我
一无所知
2004。12。2整理
夜行札达
夜完全的黑了
我们的车行走在一个巨大的湖边
湖面与我们的距离是
垂直的悬崖
不要说话
这个湖泊是安静的女神
吹牛
会招致你把命送掉
周徐，刘刚，姜晓军与我
都一言不发
司机次仁在默默地念着
嗡叭呢呗唛嗊
湖泊对面的山上
一块巨大的乌云就像一个人头
我知道
那是在观察我们的女神
安静
不要说话
回到天堂
回到日喀则
回到天堂
到处都是人
有广场、商店、饭馆、茶馆
有宾馆、夜总会、舞厅、桑拿
还有麻将馆
天堂
天堂原来就是
人居住的地方
人间天堂
之一
寒山寺，曾经有过空旷钟声
声彻十里
惊醒桥下失意之人
现在，有无数人头攒动
无寒
枫桥，曾经宿着难眠之人
遥听寒钟
诉说山上无尽的事
现在，有无数攒动人头
无愁
之二
园林的意趣
早已丢失贻尽了
当千万人
一起来其中扩充
自己的相机，记忆，游历
或者寻访旧人故事的时候
恰如荒野中
除非二三人
你不可体会到
什么叫做
天、地、我。
之三
在人间拉萨
我还可以跟自然打打交道
刚出城，就见到了动物
再走远一点，更大个的
在天堂苏杭
我只能和人打交道
城里面，藏羚羊群似密集的人
出城去，一样大的。
之四
排着长长的队伍
走进故人的园林
挪着小小的脚步
围绕苏白的西湖
住进宾馆的最后一间房间
买到最后一张离开的火车票
站头上到达的人
正如离去的一样多
天堂客满
之五
朋友带着我奔跑了一天
从徐汇区到淮海路
到人民广场
到南京路
到外滩
登上了88层金茂大厦
看见了东方明珠与弯如手臂的黄浦江
在标着前方距离罗马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朋友给我照了一张像
在标着前方距离纽约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朋友给我照了一张像
在标着前方距离北京若干公里的牌子前
我问朋友
鲁迅埋在
什么地方？
在梦里 在梦里
我梦见自己睡着了，侧卧着，在清晨
然后感觉有人扶着我的肩
在扶摸我，在亲吻我
在端详我
然后我醒了，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了你
你说
你去工布江达
泥石流把公路冲断了
于是你又回来了
脱得以往一般光溜溜的
又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惊喜的，翻身将你扑倒
想要把你的头放在枕头上
我醒了
在梦里
诗人的自我认识
之一
这不是诗
这是对诗的辱灭
是一个平凡的生灵
吃了睡了，睡了醒了，醒了做完事了
用几个字符
砌成的家
里面居住着
想要嬉戏，想要做梦，梦见见不到的
万千事物的
求索
之二
写几行字
正如去送两份报纸
卖几个烧饼，或者
开一个酒店，办一个公司
是一种营生
让写字的人可以讨口饭吃
成名了
正如酒店成了名牌，公司股票上市
可以吃更好的饭
可以穿更好的衣
卖报纸的创业成功
卖烧饼的发迹
就在这当中
呼气吸气的当中
写字卖字的当中
有那么几行字超越了生存一厘米
一个艺术家
就此诞生。
之三
写一首诗
在如此清冷清醒的夜里
不单单为了期盼有一天
它能够为我赢得一些名望
或许还有利益
哪一个诗人，像诗一般纯洁，
可是总是有一些诗人
不断写出一些美妙的诗
恰如许多纯洁的人
却写不出一行字
诗是属于个人的吗
我怀疑不是
同样求生存为私欲而涂写的人
是诗人，偶尔捕捉到的上天的声音
是诗
之四
在白纸上
我写下一个个方块字
为了把白纸玷污
为了让这样的夜晚过去
这样的夜晚
适合写诗
白纸被玷污之后
白昼将要升起
之五
我写一首诗
并不是为换一杯酒喝
哪怕不写一个字
我也能喝上五粮春
尽管不是五粮液
我写一首诗
并不是为买一盒烟抽
哪怕不写一行字
我也能抽上中华
尽管只是硬盒
于是他们说
你永远也写不出真正的诗篇
那么让我把现在的饭碗摔了吧
就为了写出一首
像样的诗篇
可是刻意的选择和
命运的安排
可否是，同一码事
红与黑 穿一件黑裤子，白t恤，
外套是红颜色的，
到底是穿白鞋呢，
还是黑鞋？
走过广州路的时候
看见一个穿着黑白分明的青年
也穿着一件红色外套
脚上一双白鞋
一颗牙的故事
十五年前去钻一个遗弃的防空洞
黑暗中
丢失了火把的我，奔跑着
撞到了一块墙壁之上，
最先接触到那块墙壁的
是我右上方的第二颗牙齿
这颗牙齿于是停止了生长
在剧烈的疼痛之后
它仿佛不愿意再出人头地
于是它黄了，枯了，枯了又黑了
现在女友常常说服我
去做一个陶瓷
我不要去做什么陶瓷
宁肯留着这颗黑色的牙
以及它的丑陋
让我知道什么是放弃
放弃了
你就黄了，枯了，枯了又黑了
两件睡衣 在杭州，我给你买了两件睡衣
一件粉色，一件黄色
小心那胸前刺绣的玫瑰
扎疼了你
我把它装在塑料袋里
邮局的人把塑料袋装在一个小纸盒里
不知小纸盒子要经历怎样的故事
飞奔向你
南京到拉萨的邮包一个月才能到
火车、汽车、又是汽车
我多么希望我的心就在那个盒子里
可以看看沿路的景色
顺便感觉
在越来越靠近你
对面开过来的车
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躺着一具印度人的尸体
那个人在转岗仁波齐的路上
高原症发了，死了，现在静静地躺着
就在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司机把车子与对面的车对错停下
给那个司机一支烟
两个人抽着，笑着，谈着
我们前去的路
他们回去的路
那具尸体静静的躺着
仿佛只是半醒着
却还在梦中听见
几个要去转山的旅客在询问山上的情况
就在对面开过来的车子里
登山
我要去登山
可是我明明在不断的朝下走
何止不能一览天下之小
连自己都混入到更小的小之中去了
见到了比来处更丑陋的，更美的
更爱的，更恨的
更深入的欲望，更肤浅的世俗
执着、虚枉、美梦、解脱
只是时常还告诉自己
我仍在去登山的路上。
回来的时候
我能告诉你什么呢
也许是我曾经经过地狱到达天堂
可是万一回不来呢
那只能让路边的尸骨告诉你
这个人虽然葬身地狱
却是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崔健
校园的中心花园里
他们在举行一场歌会
骑车出去吃饭时
没有听见他们唱崔健
他们在唱动力火车，迪克牛仔，与伍佰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
仍没有听见他们唱崔健
他们唱王菲，唱哈林，唱我不知名字的歌
我把车停下
希望听到他们也唱一唱崔健
他们还是没有唱崔健
骑车离开
我知道
他们再也不会
唱崔健。
听诗朗诵
我听到他们在作诗
在朗朗的星空下
那些神秘而高贵的诗人
显出如此朦胧如此暧昧的表情
还有高级的音响配着
我不知道的经典的音乐
一位纯白色的美眉
轻声朗诵着
诗人已经死亡
诗人已经死亡
活着的人
也不愿再听我读
一首迷人的诗歌
我没有愤怒
也没有人愤怒
每一个都执着的认为
我不是那个活着的人
不知却美妙的音乐
不识却美丽的美眉
不深却诱人的声音
反骂我们的诗句
与装模作样的诗人
让我们惧怕得
无话可说
小草
之一
最坚实的
我惊奇的发现
居然是那草
也不是鲁迅的野草
也不是诗经中盛赞的芳草
而是
而就是，
我们院那公共厕所边上
那墙根下
探头探脑，斜着身子，
努力的要站直了，
要站直了的
那些
臭哄哄的乱草，
最鄙夷的眼神，
居然也没让它们躺倒。
之二
我看到了那么多娇艳的花朵，红的、粉的、白的
在草原上盛开
我仍然快乐的生长
并不是想长成一样的红
一样的白
一样的粉
却是让我的绿更浓郁一点
风吹过的时候
让那花朵
更加动人。
长在肉里的东西（外二首）
之一 长在肉里的东西 我每天都在跌倒
又重新爬起
迈步要走的时候
却发现仍在原地
时间好像过了一千年
我还是在老地方
老样子
一切
重头再来
直到今天又一次跌倒的时候
我才发现
原来至少这痛
不如以前那么切了
忽然明白
我每一次跌倒
都摔掉了一些东西
也长出了一些东西
还有那始终没被摔掉
且悄悄愈长愈固
愈长愈深的
是生长在肉里的
一些东西。
之二 如果你发现自己不是天才
如果你发现自己不是天才
请你千万不要沮丧
也不要难过
其实这个秘密早已不是
什么天大的发现
早在你之前
已有千万人
发出过同样的感慨
但是你如果发现自己不是一个
幸福的人
那么
我也无话可说
正如先前同样
发现此一事实的人
也无可奈何
之三 俗人
我有一句话
在心中许久徘徊
总怀疑我还没有长大
还没有发现人间的秘密
与真相
还指望真有一天会得到智慧
那忽然可以让我说话的东西
直到今天
我才发现
原来世间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也没有大不了的智慧
其实我们一样的
都是俗人
八月九月 八月份，我在阿里
有一夜睡在馬筱拉山脚下
海拔四千八百三十米
与我同位一个帐篷里的
还有一位搂着小孩的牧羊女
九月份，我在南京
夜夜睡在11层高的水泥堆上
也不过海平面上一二百米
夜里忽然醒來的時候
竟然怀念那帐篷外的呼呼风声
十月份，要去杭州
我不知道，我还要睡在什么地方
还要怀念什么东西
从拉萨到南京 我一直在坠落
从江南人口中的地獄
端直降到了他們居住的天堂
垂直距离是三千六百五十公尺
我的心卻仍在我的天堂
挂念着我那结实健壮脸色红润
眼神明淨，笑声开朗的天堂中的姑娘
你的羊可有想我
草原上的风可有想我
我可是想死你們了
（这一点）天堂中的人们绝不理解
我期望着很快可以爬升
（重新）爬升到我旧有的地獄之中
不仅仅因为我的姑娘
此刻在我三千六百五十公尺之上
中产阶级的生活
給李振国打電話
问他在上海的生活如何
他說他买了一套房子花了五十万
欠朋人欠家人欠銀行三十万
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我问他晚上都做些什么
他說下班回到家已經七點多
吃完飯看看碟，上上网
也就准备睡了
明天还要上班哩
我问他未來有什么打算
他說先逐步的把欠債还完
再迈着坚实的步伐
一步步向着中产阶级的生活挺进
我忽然疑惑
中产阶级的生活
怎么是一個如此陌生与空洞无聊的字眼
中产阶级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口音不准 与迈克有一天在拉萨河畔散步
他說他喜欢孔子也喜欢河
就因为千年前孔子在河边散步
說过一句令他怦然心动的語句
天近黑的時候
我們看見有人在河边挖坑
我說是不是他们在挖金子
或是在埋金子
迈克卻說
他们或許是在挖掘已經死了的
被掩埋的上帝的尸体
或是在掩埋刚刚死去的上帝 照片 站着别动，嘴里还要念着茄子，
留住的一刹那
究竟是生命的一刻
还是全部
五十分之一秒
一百分之一秒
终究还不是时间的无限小
通向永恒的道路在哪里
一张张的照片翻动着
人生的道路开始演绎
时间的尽头
究竟又在哪里
唯一把握住的是一张照片
逝者如斯夫。
幸福
那一天，住宿在马筱拉山下
十个人进了一家只有八张床的牧民旅馆
我与周徐住在牧民的家里
帐篷里乱七八糟地
堆满了杂物与垃圾以及高高在上的嘎玛巴
他长得好帅
主人与他的妻子还有五个孙子
和我们同住在一起
女主人衣衫肮脏一言不发
脸上却始终挂着真诚的笑
好久周徐没有睡着
我也没有睡着
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叫
然后是牧羊犬回敬的吠声
周徐忽然轻轻地问我
你说
他们是不是过得
比我们幸福？
星星的名字
八月份的許多个夜晚
在阿里許多个荒无人烟的高山之上
与北京的一些天文学家
我們在看天上的星星
第一次知道
原來天上的每一顆普通的石头
那么普通
都有着一個属于他们自己的确切的名字
可我还想知道
究竟有沒有那么一顆星
是专为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地上的生灵
而眨着眼睛
硬道理
那一夜与索南拉姆在床上打架
她要命的一腳踢到了我的屁股上
我从床上飞了出去
绕過电视机，擦着门框
从客厅上方重重的落到门外的花园里
我落在花园里倒是不打紧
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
卻吓坏了花从中两只亲热的小老鼠
他們正熱烈的纠缠在一起
不知在讲些什么秘密
我整了整身上的花瓣与泥土
站起身來
我將要进去，再进去
告訴那个屋內的索南拉姆
你的男人將要給你一些硬道理
行车
看见了灯光
不间断地行车
从天黑到天黑的时候
看见了许多的野生动物
野驴、野牦牛、藏羚羊、黄鸭、黑颈鹤、
老鼠、早獭以及要吃它们的
狼与狐狸
终于看见了灯光
我知道
我将要重新看见
人
或许人群的
模样
骑车走过西康路
十二月的寒冬
冷弥漫于空气之中
阳光清冷地洒下来
我骑车走在西康路上
沿街的老房子看起来很温暖
那里面曾经居住着
先前的贵人
那些不知西康为何处的贵人
西康进入历史的时候
我来到了西康路上
想象着
我回到西康时的快乐。
人民的声音
艾克热木要我读一首诗给他听
他一定要我读一首诗给他听
他说
你总是在那里写呀写呀，也不妨读来听听
或许，我还可以给你许多修正
我读了，我读了一首可能永远都需要修正的诗给他听
完了，我看见他在那抽着烟，眯着眼神
这时候，读完诗的我已经脸红心跳
好象一种隐蔽了多年的感情
忽然被洒落在大街上，人群中
艾克热木此时说
仿佛一个公正的判决者
我看，你这些玩意也算不上什么诗
顶多，顶多也就是
人民的声音
雨声淅沥的时候
雨声淅沥的时候，我在先锋书店读书
读韩东，读伊沙，读于竖
他们全都是些中国的诗人
当我的眼睛及嘴巴渐渐的厌倦了
这些虚无缥缈的文字之后
我起身离开，同时想象着
这些诗人们这一刻，究竟在哪里
干些什么，是在坐着火车过黄河
还是在长安游玩，亦或是
在讲台上给学生神侃
雨还没停，下得更大了
我躲进了书店旁的音像店里
里面荡漾着迷人的美国音乐
一个美国女孩唱着：我的名字叫艾丽
就住在你的楼上
一个留学生在那里翻弄着一堆dvd
忽然大声的对同伴说
i got it
刹那间，我感觉到，我忽然从一个诗人
变成了一个行人
2004年的上半年
艾克热木是搞天文的
他总是说
还不如去某一个县城
去当个县长
捞个十万二十万的
再回家过日子
下午的时候
他坐在我的对面
吃力的借助着文曲星
看一篇篇的文献
全是美国人写的
他梦想着
两年之后，他便可以回去
五万块钱打进他的帐户
他也成艾克热木副教授
可以体现他的价值
晚上的时候
艾克热木总会谈起他那个可爱的老婆
以及他们初恋的日子
我们都体味到了，漂泊男人的不易
2004年的上半年
我和艾克热木
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大都市里
就这样过着一天天的日子
艾克热木这个人
还挺有点意思
艾克热木与我的南京生活
之一
来自新疆的艾克热木
与我同住在一个寝室
每天晚上睡了许久
聊了许久
当所有的谈话都令我们厌倦之后
他都会说
我那个老婆呀
真是美丽
这时候我记起我哪个
远在西藏林芝的索南拉姆
她的体温，她的气味，她迷人的大腿
原来男人离开女人的时候
竟然都是如此，
如此
之二
索南拉姆打电话给我说
我妈，我妈要我问问你
假如有一天我们结婚了
你有碰见了更适合你的
更漂亮的
你会，你会怎么办？
我半晌，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刚刚我还在跟艾克热木说
我干脆去新疆玩两年吧
你一定，一定给我介绍一个
比我那个索南拉姆更漂亮的
维族妹子
之三
艾克热木与我
都来自中国的西部
都来自西部的草原
他来自新疆
我来自西藏
我们会聚在这江南的都市
见过了西湖
见过了玄武
见过了迄今依然美丽的
这江南的土地，这江南的人
夜晚聊过了许多许多
关于这里的好之后
我们都会许下同一愿：今夜
让我梦回那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
草原
之四
春初的南京，冷热适宜
有人已等不及夏日的来临
早早穿上俏短的衣裳
我洗完了澡，吃完了饭
身上暖暖，心里暖暖
行走在这黄昏的汉口路上
一家西餐厅的门口
七八个藏人，穿着藏族的衣服
摆起了几个卖小玩意的小摊
大声的吆喝着
来来来，买几件首饰
都来自西藏
从他们的口音，我知道
他们都不是来自我熟悉与想念的西藏
只是他们身上的刀，与搭在肩上的一只袖子
让我心里忽然，那么的想要
飞回西藏
之五
邓建国在成都离了婚之后
只身跑到了南方，又结了婚
媳妇是一个护士
他说他能够忍受他的前妻与一百个男人上床
也不能容忍她回来告诉他
我跟周平、李维一、吴国力
都有过那种关系
三月份的南京，我、艾克热木、邓建国
住在一起
每天晚上他讲完了中国的形势
都会讲女人
在讲完了与几十个女人的艳遇之后
他都会讲
小丁，你没结过婚
你根本都不知道，女人
是怎么样一种东西
之六
艾克热木让我帮他写一片文章
一篇关于脉冲星、中子星的文章
研究它们如何形成，如何生长，以及如何消亡
我说，恐怕不行吧
因为我对于此行，一概不知
他宽慰的拍拍我的肩膀
鼓励我说，写吧，写吧
写错了也没有关系
你写的，也仅仅是我们，对于它的猜想
关于它真正的秘密
它都一直让我们
蒙在鼓里
之七
三月初的南京，春天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我与丁汝俊、艾克热木来到南师大的校园
他们说
这是南京最美丽的大学校园
红色的花朵开了那么几簇
但不是一园
绿色的嫩芽抽满了枝头
但也没有让整个空间充满
这个学校最好的景色所在
是一处巨大的草地
围绕着四周的都是些古朴的房子
都是民国的金陵女子师范所建
拍了几张照片要走的时候
我回头，忽然看见一只橙黄色的
福满多方便面袋子
在那漂亮的草地上，迎风飞转
之八
房间里来了人，在我正在看书的时候
房间里来了客人，那是艾克热木的朋友
我一直在看书
也一直在听他们交谈
其实我也一直没有看进去书
一直在听他们在交谈
我没有听懂他们的一句话
因为他们在讲维语
除了偶尔捕捉到那仅有的几个
艾克热木教给我的单词之外
其他的内容，我一概不知
不过最后他们起身要走的时候
我又完全弄懂了他们
刚才谈话的全部内容
无非是
出差的补贴还没有提高
现在的生活还有点枯燥
大家都很想念他们的老婆
评教授的文章还没有写完
南京的生活比新疆困难一点
不过
谢天谢地
又成就了一天
天堂隔壁(致陌生女子）
之一
天堂隔壁，他们说
是一个有文化的地方
还是，南京，唯一有文化的地方
我来了。我看到了
就在天堂的隔壁
仅仅与上帝
隔了一道墙
我看见了为欲望而生的人们
或者为欲望而死去的人们
假装着对于灵魂的事情
毫不知情
在猛烈的撞击着
天堂的门板
之二
天堂酒吧的角落
有两个黄发女子端坐
点着细长而白的香烟
静静的在那里写东西
写我不知道的东西
正如无论，她们的外表是多么的夸张
似乎在诱惑陌生的男子
领她们上床
或者又把一个有妇之夫
彻底俘获
但真实的情况
关于她们的心事
正如，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我
一无所知
2004。12。2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