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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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怎么就想起她了呢？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响过，一下一下地击打在我的心扉之上，如同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原先是绷紧的感觉，最后却突然崩溃，它持续了好长时间啊我躺在床上，形单影只，辗转反侧，我是多么渴望另一边的温度啊夜风吹来，卷起窗帘，起起伏伏，似是波动的湖水，窗外传来风吹树叶时的飒飒声响，还有草虫不厌其烦地弹唱。夜色空茫，隐隐约约有猫儿叫春的声音，起初是平和，而随着风的呼啸，那叫声也变得惨烈异常，我的心在颤抖，紧接着是身体的抖动，在这样的深夜，这声音令人感到太不舒服了，我用薄被蒙了头，两手食指插入耳孔，拒绝任何声音的介入。
那是一双手啊怎么没有一丝的温度？
正在我想起她的时候，她来了，她的手指先是轻轻地抚弄着我的头发，因为它是唯一裸露在外的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抚弄了一阵，她的手指继续向下游移，轻轻地试探着接触我的脸庞，像冰一样的冷。我屏住呼吸，任由她的手指在我的脸庞上肆意地抚摸，她的手指变得更加地放肆，沿着我的脸庞一路下滑，经过了我的脖颈，放在了我的胸口上，这时候她的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两只手在我的胸口处汇合，从我的身后将我抱住了。我能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缕风，在我想起她的时候，她就来了。她将脸庞贴在我的后颈上，手臂紧密地缠绕着我的躯体，不说一句话，但是我不喜欢这没有温度的躯体。我一使劲，挣脱了她的束缚，从床上跳起，总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
我站在床边，转过身，气势汹汹地看着她说，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的爱人，也从来没有辜负你
她侧卧在床上，半裸着躯体，眼神幽怨地看着我，虽然不说话，但是看得出内心很委屈。
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一些内疚，她前生定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虽然错把我当作了自己的爱人，但是我如此凶巴巴地对她总是不应该。
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我刚才那样说话，有些对不起，好了，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有女朋友，并且我很爱她，我想她也一定像我爱她一样的爱我，我可不想让她看到你。
我义无反顾地把话讲完，然后再去看她，她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她抽泣着说，孟郎难道你就这么绝情，我可以容忍你在我死后你从来不去祭奠我，我知道你的苦衷，你的为难，可是，你可知道我夜里的寂寞？我只求夜里能见到你，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也好，你难道也忍心拒绝我？
我急于争辩道，我不是你嘴里念念叨叨，心里牵肠挂肚的孟郎，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她伤心欲绝地说，你又在欺骗我，你常常是这样，不想见我的时候就踪影全无，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的假话，枉我一直相信你，你还要欺骗我多久？
我吃惊地看着她说，我可没有你嘴里说的孟郎那么花心，况且我是个穷光蛋，想花心也花心不起来
她被我的话语逗乐，忍不住破涕为笑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那样，我倒是希望你是一贫如洗，能专心地对我，你知道我可不是像她们一样，我只要你的人。
我说，你算是把我感动了，现在我真是巴不得我就是你的孟郎，谁叫我运气不好呢？没有早遇见你，现在遇见你了，你又作了鬼，我想我前辈子一定是个倒霉鬼。
她笑着说，孟郎你还是那么会逗笑，无论我的心情有多么不好，你几句甜言蜜语就会使我欢喜得不得了
听完她的话，我的头脑里一阵晕眩，看来我这次真是碰到难缠鬼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二十好几的人了，顿顿吃清水泡方便面，人吃得清瘦无比，骨骼清奇，出门走路，遇到三级以上的风都战战兢兢。眼看就要三十挂零，连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虽然现在跟个小嫚黏糊着，但是危机重重，竞争激烈，随时都有被踢到一边滚蛋的危险，在佛前也不知祈求了多少次，给城西的法云寺倒是敬献了不少香火钱，那边的老住持每次见了我都是眉开眼笑的，拍我马屁道，施主广积善缘，佛祖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到头来，却是赐给我一个女鬼，我郁闷啊改天定去找那老秃驴理论一番，再想从我身上拔毛，哼哼他也得掂量掂量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真不是你的孟郎啊我对天发誓，从来是女人伤害我，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女人，喝醉了酒的时候，我倒是想伤害一下来，但是现在的女人都凶猛的很，扑将上来，一顿老拳，令我叫苦连天，顿时落荒而逃
她痴痴地望着我，从床上轻轻起身，轻纱掩映的躯体，浮凸玲珑，看得我有几分心动，口水差点流出来，但是我心里明白，绝对不能让女鬼夺走了我的贞操。虽然现在贞操这玩意儿并不值钱了，人造处女膜才几百块钱一个，但是，我毕竟还是处男呀我要将我的处男贞操，奉献给我最最心爱的莫小米同志，虽然我不敢担保她是处女，但是既然我爱她，委屈一点也无所谓，谁叫我那么爱她呀
她已经渐渐地逼近了我，我身体抖动着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我的身体往后倒退着，顺手拿起了搁在书桌上的鸡毛掸子，颤抖着说，你，你不要过来呀？
她轻轻地叹息着说，孟郎抱抱我好么？生前我们不能在一起，如今我已经作了鬼，你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么？
我手持鸡毛掸子护在胸前说，你再上前走一步你再上前走一步我就立刻在你面前挥掸自尽
见我表现得如此坚决，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她脸上挂满了泪水，摇头轻轻地叹，是我吓到你了么？你要是不想见我，我走就是，我又怎么能令你感到为难呢？
她的话刚说完，我只感到面前白光一闪，瞬息间，她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左右四顾，确信她已经离开了我的居室之后，然后才长松一口气，但是，我已经不敢再睡下去了，手里握着鸡毛掸子，身体蜷缩在墙角，一直等到天亮
2
快说，你爱我。莫小米摇晃着我的肩膀撒娇道。
三分钟前我已经对天发过一次誓，这辈子只爱莫小米一个人。如今她偎在我的身旁，两手抱着我的肩膀，又要我再来一次。
我知道那三个字的分量虽然有愈来愈不值钱的趋势，男人在情急的时候对着一头老母猪也能说上千百次，但是女人都是这样子，不怕泛滥的溢美之词，就是忍受不了男人在恋爱的时候是只闷葫芦。我细细地打量莫小米，她除了人稍胖一点，个子少矮一点，皮肤黑了一点，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来，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旁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她就是我眼里的西施，而且是个睡觉爱打呼噜的西施，想想多可爱啊配我正合适，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在农村五十多岁的老娘，可是天天念叨着我领个城里媳妇回家呀如果我把城市户口，爸爸妈妈是下岗工人的莫小米领回我的农村老家，给我五十多岁的老娘看看，她一定欢天喜地，笑得合不拢嘴，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让全村人都知道她的傻瓜儿子在城里找了个富家千金小姐，过着驸马爷一样的日子，想想我就自我陶醉，让那些从前狗眼看人低的乡巴佬们哭去吧，娶了莫小米之后，我就是城市户口了，哈哈
莫小米狠狠地在我的肩膀上拧一下，催促道，快说呀，你傻笑什么？
我傻笑什么？当然不能跟她说，我笑我有了钱以后娶上一百个媳妇，哈哈
莫小米再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我“哎呀”喊叫了一声，停止了继续妄想，同一个地方被她连续强暴两次，估计怎么也得红肿三天。
我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全然没有察觉到钱包已经到了她的手里，直到看到她脸上暧昧的笑容我才觉察到，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她把我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像警察审问犯人似的看着我说，怎么就这么点？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我手指苍天，对天发誓道，只要身边有你，纵使天仙下凡我也不为所动。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说，要是女鬼呢？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她都知道了？但是幸好她的注意力在我的钱包上，我有机会糊弄过去。
我呵呵一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爱你到天荒地老，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把话说完，我自己也感到有点难为情，转过脸看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马路上什么车都有，就是没有一辆是我的。她把空钱包塞回到我的手里，开始数钱，那一摞人民币各种面额的都有，就是没有一百的，看上去好像不少的样子，这小嫚数钱的动作倒是挺麻利，没大会儿功夫就已经清点完毕。
一共是七十六块五毛。她头也没抬，喃喃自语道，怎么就这么点？连买条裙子都不够，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穷光蛋呢？
我信誓旦旦地说，莫小米同志，你没有瞎眼，我保证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敢对天发誓。说到这里，我正要举起手来，对着老天再开个空头支票。
莫小米显然早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扬手道，你就省省吧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感觉在莫小米跟前说话也没有了底气，整个的人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太了解，真不是件好事情。
莫小米委屈地说，其实你根本不爱我。
我辩解道，这话从何说起呀？我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你，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发多少次誓，你才肯相信？
莫小米越说越伤心，眼泪就从眼里流出来了，一边流泪一边说，别人的男朋友都是给女朋友买这买那，你自己说，你给我买过什么呀？
我抬头望了望烈日，感到老天也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说，十分钟以前，我不是刚给你买过一支冰激淋？
莫小米抬腿又是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紧接着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使性子道，你还敢狡辩？
被她一顿拳脚相加，我是连话都不敢说了，但是她并不解气，就势蹲在马路边上就哭开了，泪水涟涟的，好像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戳戳她的肩膀说，小米，你起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让过路人看见了多不好啊别人还不道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呢？
她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气咻咻地说，就是你欺负我来就是你欺负我来我就是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欺负我来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左右为难，你到底想要怎样嘛？
她手指在地上画着圈，语气缓缓地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我大义凛然地说，什么事，你尽管讲来，为了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认了。
她欲言又止地说，其实吧其实吧难度不会那么高，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拔根小小的毛而已。
我迫不及待地说，快说快说
她说，我在新天地那边看好了一身女式套裙，法国梦特娇的，我穿正合适，保证是物有所值。
我不假思索地问，多少钱？
她斩钉截铁地说，其实也不贵，才一千二，降价以前卖一千八呢，我都去看过好几次了。
我感到头脑里一阵晕眩，然后定了定神，痛快地说，买，咱买，不就是一千二百块钱嘛。
她迅速的站起身，抱住我的腰，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吻了一下，兴奋地说，真的？
3
我打肿脸充胖子，答应好了要给莫小米买裙子，可是一千二百块钱啊什么裙子啊？值一千二百块钱？有钱人餐桌上摆的是什么，穷人想都不敢想，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穷光蛋，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零打碎敲地写点字混口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还总以为我自己有存款，背地里藏了个小金库，这也怪我自己，平时说话没数，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看她那会儿的架势，要是不给她买这条裙子，我们俩的感情就得吹。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也没个什么指望，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在我们农村那边，三十岁以后的王老五就算是大龄青年了，那还不把我老娘愁得天天晚上睡觉都要吃安眠药啊？不行，就算为了我老娘能多活几年，我和莫小米之间的感情也不能吹。
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心里乱得很。我就寻思着给我的老娘打电话，跟她说说他没用的儿子在城里的为难，想说个城里媳妇容易吗？
我乡下的老娘跟我有心理感应，我睡不着的时候，她也睡不着，我刚拨完电话，电话就通了，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先开口了。
发财啊是你么？我老娘在那边唤着我的名字，弄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我情绪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了，忍不住鼻子就抽啊抽啊的，我能听到电话那边我老娘的叹气声。
我老娘就说话了，发财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了？
我的泪从眼里流了出来，我说，嗯哪。
我老娘叹了口气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在城里谈了个对象，那闺女长得挺好的，鼻子是那鼻子，眼是那眼的，可是后来吧，那闺女要你给她买件衣裳，你没给人家买，她就要跟咱吹。我心里一急，就醒了，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我估摸着是你。
我叫了声娘，然后就哽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老娘怎么这么会做梦呢？简直比我们村那个李半仙都算得准，他是十算九不中，我老娘是一梦就中，我老娘简直就是活神仙嘛。
我吸吸鼻子说，娘，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我娘轻轻地叹道，说吧，说出来心里顺活点。
我说，是有这么个事，我谈的那个对象是要我给她买件衣服，可是现在我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啊都快愁死了。
我娘问，多少钱啊？
我随口说道，一千二。
我娘颤声道，啥衣服这么贵啊？是给皇后穿的吧？
我说，可人家就相中了这衣服，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我娘喊了一声，买，咱买。
我老娘说话的口气过于坚决，把我吓了一跳，一颗心扑腾扑腾的。我叹气道，拿什么买啊？你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坑蒙拐骗偷都不会，老实得像个蛋。
我老娘想了一会说，咱家里不是还有粮食么，我去卖粮食去，卖了粮食把钱给你汇过去。
我叫一声娘，然后说，卖了粮食你和爹吃什么啊？
我娘说，你就甭管了，只要你能把媳妇娶到家，我和你爹要饭吃心里也舒坦。
和老娘通完电话以后，我就坐在床边掉眼泪，恨自己没用，说个媳妇还给家里添乱。
微风卷起窗帘，她又来了，静静地站在我的对面，只是不说一句话，唯恐惊扰了我。我闷着头，擦了擦眼泪后说，你又来干什么？没见过男人哭么？
她轻轻地说，孟郎啊你是在为我哭么？如果是这样，我心里只有满满的欢喜。
我气愤地说，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她走近我对我说，孟郎可有烦心的事？对我说说好么？看我能否为你分担忧愁？
我头也不抬地说，人和鬼能有共同语言么？求你走开。
听完我的话，她轻轻叹息一声，即刻消失不见。
4
莫小米身上穿着一千二百块钱的裙子，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像一匹刚锭了新掌的小马驹，扯着穿在身上的裙子，左看看，右看看，又转了一圈，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仿佛穿上一千二百块钱的裙子顷刻间她就变成了皇后，就算不是皇后，最起码也是公主。
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伸出手扯扯我的肩膀说，好看么？
我没说话，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想到我爹娘把嘴里的粮食挤出来穿在她身上贴彩，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见我不回应，她并不见好就收，扳过我的身子去盯着我的脸追问道，到底好不好看么？
我突然觉得她挺招人烦的，她拉我的那会儿，我一甩手推搡了她一下子。
看我当时的样子，她也生气了，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道，包发财，给我买条裙子你心疼了是不是？
我是有点心疼，但是为了我的城市户口，我知道我不能说出来，所以我只能生闷气。
她却有些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也配在我的面前耍个性？告诉你，在我身后追我的足有一个加强连，还轮不到你包发财给我脸色看。
我心里一时间矛盾反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我的城市户口，我得继续忍下去。
我强装笑脸道，小米你不要误会，刚才阳光强烈，我有一点眼晕。
看我一副和颜悦色，莫小米顺势倒过身子来，挽住我的手臂问，我穿上这裙子好看不？
我嘴角上翘，回答道，好看。
冷不防，莫小米张口“吧唧”在我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她凑在我的耳根子边，轻声说，今晚上去你那里好不好？
她的嘴唇对我脸庞的袭击太过突然，没有点燃我的激情，倒是感觉有点黏糊糊。
我没听错吧？莫小米同志决定今晚上把她的贞操献给我？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我的城市户口就是板上锭钉的事情了，我辛辛苦苦、低三下四的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等待着这一天吗？
但是，或许是幸福来得太快，我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喜悦，还惦记着我爹娘那点粮食。
她推推我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没有准备？
我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失神地说，是啊。
她埋下头去，故作矜持地说，那，你就好好回去准备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白花花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这么热的天怎么准备啊？
5
为了晚上迎接莫小米同志光临寒舍，我提前回去打扫卫生，但这小小的居室要迎接一位身穿一千二百块钱套裙的贵妇人，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尽管我面面俱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卫生死角，脏衣服、臭袜子，该扔的扔，书刊、过期的报纸，该整理的整理。一切清理完毕，不知怎么，我还是感到有些浑身不舒服，忽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我的脖颈感到阵阵发凉，怎么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呢？她今晚上不会来吧？如果被莫小米看到了她我该怎么交待呢？
在剩余的时间里，我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说“我爱你”看自己的口型，调整自己的发音，以至于说这三个字时的表情，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是不是该放电，我都考虑到了，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心想，她莫小米今晚上是绝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但是，在这一段时间里，我还是感到心里慌慌的，为了使自己的情绪能够稳定下来，我就不断地对着镜子说“我爱你”不能有一刻停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监督着我，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
她果真是来了，那时候天才刚刚暗下来，窗外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我没有开灯，我想在莫小米赶到这里以前，我应该好好的跟她进行一番交谈，其实在这以前就应该如此，但是许多的时候都是这样，直到一件事情迫在眉睫了，我才不得不去做。我想，她为什么会纠缠上我，一定与前不久我去城西的那次荒坟有关，我经过那座荒坟时，无缘无故就被拌了一跤，我有一点迷信，爬起来之后，首先跪在荒坟前磕了四个头，向荒坟的主人说明我并不是有意惊扰。谁知回来以后，她竟然就纠缠上了我，还口口声声地叫我孟郎，说我是念及旧情才去坟前跪拜她，今天要是能打发走她，往后就算是多给她烧点纸钱，我也心甘情愿。
我猜到她就在周围，只是一直不敢露面，我没有回头，黑暗中说道，你还是出来吧。
窗外又起了风，我听到她在我的背后轻轻叹息道，孟郎，你不赶我走了么？
我坚定地说，我跟你说十分钟话，然后你从这里马上离开，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往后的日子里我会经常去给你烧纸钱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她，我不愿面对她，只是感到心里有一点难过，仿佛自己又做了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我背对着她，但是我能听到隐隐的哭泣声，那一刻，我眼里的泪竟然也流出来了，竟然有一个女子会为我哭泣？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今夜她就要走了，要永远地离开我，她回到荒坟独守自己的寂寞，而我也要为我的城市户口继续钻营。我们本来就处在两个不同的境地里，我想要的，她不能给予，我要为自己构建温暖的巢，我不喜欢那冰冷的黑暗。
但是就在这时候，却突然想起了敲门声，莫小米却不早不晚地来了，我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莫小米看见她。
我猛然转过身去，恳求她道，你走吧，我女朋友来了，我不希望她看到你。
然而当我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脸时，我顿时惊呆了，她的半边脸庞已经露出了生生的白骨，让人仆一接触，感到无比得恐怖。
我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看不到她的泪水，只听到她的呜咽，她伸出手，两只手也是像树枝一样纤细的白骨，我想问个究竟，觉得这里面定有原因。门外的敲门声却更加剧烈了，莫小米在外面大喊大叫道，包发财，你死了么？是不是里面藏了女人了？你给我开门
我对她为难地说，求你先消失一下好不好？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即刻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我迅速转身，飞快地去给莫小米开门，天知道，如果再晚一步，开门之后，她会不会一口吃了我？
6
我打开门以后，看到莫小米站在门前双目灼灼地看着我，使我一时之间分不清刚刚消失的是鬼？还是站在我门前的是鬼？她的脸色煞白，黑暗中狰狞恐怖，冲我呲牙咧嘴，好像就要张开嘴，一口吃了我，连点骨头渣都不会留，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鬼呀”然后迅猛的又把敞开的门关上了，莫小米被我挡在了门外。
被挡在门外的莫小米把门敲得震天响，一边敲门，还口口声声说道，好你个包发财，你把门给我开开嘴上不停“嘭嘭”的敲门声却一声比一声强烈。
我站在屋里不知所措，不敢确信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莫小米分明有些气急败坏，她喊叫道，包发财，你连我都不认识了，看我不收拾你，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话，听得我浑身颤抖，我已经分不清她所说的这些是不是实话，她的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使我胆战心惊。
汗从我的脸上流淌下来，我喘息着说，你不是莫小米，我怎么会死心塌地地去爱这样一个莫小米呢？
我一直不开门，莫小米喊叫的都有些累了，她也呼吸急促地说，包发财，你到底开不开门？你再不开我走了啊我走了，你就再也别想见我。
说话间，我已经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莫小米要走了？她走了，我的城市户口可就泡汤了，我一着急，对着门外大声说，小米，你别走，我爱你。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莫小米隔着门问，包发财，刚才你说什么？
我感到事情出现了转机，紧接着又说，莫小米，我爱你。
我第二次比第一次说得更加深情，看来关键时刻，这三个字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要不然我怎么听不到她的大呼小叫了？就算是隔着门板，我也能感觉得到她此刻的脉脉深情。
我听到她在门外轻轻地说，发财，你再说一声好么？
我连着说了十几声“我爱你”一次比一次深情，中间没有一次停歇，最后几乎要窒息。
她轻轻地敲门，轻轻地说，发财，我好喜欢，其实，我也爱你。
在那一刻，我心潮起伏，就不由自主地敞开了门，刚一敞开门，莫小米就像一头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狮子，迅速地扑到了我的身上，不停地嘶咬我，没想到这小嫚的第一次竟然这么强烈，使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就在她不停地亲吻我，我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鬼呀”继而迅速地转身，冲出了门外。
7
是她，尽管我没有转身，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莫小米竟然被她吓跑了？她为什么又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出现呢？想到这里，我有一点气愤，迅即地转过身，决定当面质问她一番，她三番两次地来，不打招呼，私闯民宅，我都忍了。可是今天，眼看到嘴的鸭子，也被她给吓飞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我转过身去面对她，目光接触到她的脸庞，差一点失声惊叫起来，我不敢确信那是不是她。
站在我对面的那副躯壳，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但是整个的脸庞已经化作骷髅，她正用两个黑黝黝的眼洞盯视着我，使我脊背发凉，头发几乎要竖了起来，张着嘴巴，半天却喊叫不出来
她的两排牙齿，在颌骨的作用下上下开合，首先对我说话了，虽然声音已然改变，但是从那声音里，我断定是她。
她在对我说话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群蜜蜂在我的耳边飞来飞去“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说，孟郎，过完今夜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本来我是一腔怒火的，听到她突然说这些话，我的心情竟然也随之失落起来。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嗡嗡”声再次响起，她说，我在尘世停留的时间太长，再不走，就要魂飞魄散了。
尽管我心意沉沉，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挽留，我说，哪里才是你的归宿？
她“嗡嗡”地说，孟郎，我要去投胎了，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会想我么？
我欣喜地说，你要去投胎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她继续“嗡嗡“地痛诉道，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让我走，越快越好。
我无言以对，喃喃道，怎么会呢？
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贝，我感到整个居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震动，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做孤魂野鬼，在尘世里飘荡吗？
我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她的长发轻轻飘起，隔着衣衫，我看到她的整个身体已经化作骷髅了，好像还在轻轻摇摆，眼看就要摇摇欲坠。她说，孟郎，我一直在找寻你呀，我怕你会忘记我，所以我才会来。
我惊讶地问，这是谁这么有福啊？真是令我好生羡慕啊
她坚定地说，就是你。
我不知所措地说，不会吧？
她肯定地说，就是你，不会有错，你上辈子辜负了我，我在老天面前早已经对你下了咒怨，你这辈子除了我，命里不会有别的女人。
我恍然大悟，气愤地说，我说我仪表堂堂的怎么就是说不上媳妇呢？原来是被你所赐，我上辈子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啊？你对我下这么恶毒的咒怨？
她的话语里竟然有一点得意，谁让你上辈子对不起我来呢？
我不明白她的话语所指，谁会知道谁上辈子的事呢？
她又说道，我要转世做人，就要先喝孟婆汤，忘掉前尘旧事，我怕我会忘记你，你一定要去找我，如果我忘记了你，你一定要提醒我。
我说，可有信物为证？
她怀念地说道，临走之前，吻我一次好么？让我在来生也好有怀念。
我看着她的脸庞，还是无法排斥内心的恐惧感，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嘴唇渐渐地向她逼进，终于我的嘴唇落在了她的脸庞上，奇怪，并没有我臆想中的冰冷，反而有了一种温热的感觉。正是这令人动情的温热，使我睁开了眼睛，整个的居室恢复了平静，微风吹来卷起窗帘，起起伏伏，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回味刚刚逝去的温度，我们许下了约定，可是茫茫尘世，她会遗失在哪个角落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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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想起她了呢？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响过，一下一下地击打在我的心扉之上，如同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原先是绷紧的感觉，最后却突然崩溃，它持续了好长时间啊我躺在床上，形单影只，辗转反侧，我是多么渴望另一边的温度啊夜风吹来，卷起窗帘，起起伏伏，似是波动的湖水，窗外传来风吹树叶时的飒飒声响，还有草虫不厌其烦地弹唱。夜色空茫，隐隐约约有猫儿叫春的声音，起初是平和，而随着风的呼啸，那叫声也变得惨烈异常，我的心在颤抖，紧接着是身体的抖动，在这样的深夜，这声音令人感到太不舒服了，我用薄被蒙了头，两手食指插入耳孔，拒绝任何声音的介入。
那是一双手啊怎么没有一丝的温度？
正在我想起她的时候，她来了，她的手指先是轻轻地抚弄着我的头发，因为它是唯一裸露在外的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抚弄了一阵，她的手指继续向下游移，轻轻地试探着接触我的脸庞，像冰一样的冷。我屏住呼吸，任由她的手指在我的脸庞上肆意地抚摸，她的手指变得更加地放肆，沿着我的脸庞一路下滑，经过了我的脖颈，放在了我的胸口上，这时候她的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两只手在我的胸口处汇合，从我的身后将我抱住了。我能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缕风，在我想起她的时候，她就来了。她将脸庞贴在我的后颈上，手臂紧密地缠绕着我的躯体，不说一句话，但是我不喜欢这没有温度的躯体。我一使劲，挣脱了她的束缚，从床上跳起，总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
我站在床边，转过身，气势汹汹地看着她说，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的爱人，也从来没有辜负你
她侧卧在床上，半裸着躯体，眼神幽怨地看着我，虽然不说话，但是看得出内心很委屈。
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感到有一些内疚，她前生定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虽然错把我当作了自己的爱人，但是我如此凶巴巴地对她总是不应该。
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我刚才那样说话，有些对不起，好了，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有女朋友，并且我很爱她，我想她也一定像我爱她一样的爱我，我可不想让她看到你。
我义无反顾地把话讲完，然后再去看她，她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她抽泣着说，孟郎难道你就这么绝情，我可以容忍你在我死后你从来不去祭奠我，我知道你的苦衷，你的为难，可是，你可知道我夜里的寂寞？我只求夜里能见到你，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也好，你难道也忍心拒绝我？
我急于争辩道，我不是你嘴里念念叨叨，心里牵肠挂肚的孟郎，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她伤心欲绝地说，你又在欺骗我，你常常是这样，不想见我的时候就踪影全无，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的假话，枉我一直相信你，你还要欺骗我多久？
我吃惊地看着她说，我可没有你嘴里说的孟郎那么花心，况且我是个穷光蛋，想花心也花心不起来
她被我的话语逗乐，忍不住破涕为笑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那样，我倒是希望你是一贫如洗，能专心地对我，你知道我可不是像她们一样，我只要你的人。
我说，你算是把我感动了，现在我真是巴不得我就是你的孟郎，谁叫我运气不好呢？没有早遇见你，现在遇见你了，你又作了鬼，我想我前辈子一定是个倒霉鬼。
她笑着说，孟郎你还是那么会逗笑，无论我的心情有多么不好，你几句甜言蜜语就会使我欢喜得不得了
听完她的话，我的头脑里一阵晕眩，看来我这次真是碰到难缠鬼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二十好几的人了，顿顿吃清水泡方便面，人吃得清瘦无比，骨骼清奇，出门走路，遇到三级以上的风都战战兢兢。眼看就要三十挂零，连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虽然现在跟个小嫚黏糊着，但是危机重重，竞争激烈，随时都有被踢到一边滚蛋的危险，在佛前也不知祈求了多少次，给城西的法云寺倒是敬献了不少香火钱，那边的老住持每次见了我都是眉开眼笑的，拍我马屁道，施主广积善缘，佛祖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到头来，却是赐给我一个女鬼，我郁闷啊改天定去找那老秃驴理论一番，再想从我身上拔毛，哼哼他也得掂量掂量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真不是你的孟郎啊我对天发誓，从来是女人伤害我，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女人，喝醉了酒的时候，我倒是想伤害一下来，但是现在的女人都凶猛的很，扑将上来，一顿老拳，令我叫苦连天，顿时落荒而逃
她痴痴地望着我，从床上轻轻起身，轻纱掩映的躯体，浮凸玲珑，看得我有几分心动，口水差点流出来，但是我心里明白，绝对不能让女鬼夺走了我的贞操。虽然现在贞操这玩意儿并不值钱了，人造处女膜才几百块钱一个，但是，我毕竟还是处男呀我要将我的处男贞操，奉献给我最最心爱的莫小米同志，虽然我不敢担保她是处女，但是既然我爱她，委屈一点也无所谓，谁叫我那么爱她呀
她已经渐渐地逼近了我，我身体抖动着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我的身体往后倒退着，顺手拿起了搁在书桌上的鸡毛掸子，颤抖着说，你，你不要过来呀？
她轻轻地叹息着说，孟郎抱抱我好么？生前我们不能在一起，如今我已经作了鬼，你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么？
我手持鸡毛掸子护在胸前说，你再上前走一步你再上前走一步我就立刻在你面前挥掸自尽
见我表现得如此坚决，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她脸上挂满了泪水，摇头轻轻地叹，是我吓到你了么？你要是不想见我，我走就是，我又怎么能令你感到为难呢？
她的话刚说完，我只感到面前白光一闪，瞬息间，她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左右四顾，确信她已经离开了我的居室之后，然后才长松一口气，但是，我已经不敢再睡下去了，手里握着鸡毛掸子，身体蜷缩在墙角，一直等到天亮
2
快说，你爱我。莫小米摇晃着我的肩膀撒娇道。
三分钟前我已经对天发过一次誓，这辈子只爱莫小米一个人。如今她偎在我的身旁，两手抱着我的肩膀，又要我再来一次。
我知道那三个字的分量虽然有愈来愈不值钱的趋势，男人在情急的时候对着一头老母猪也能说上千百次，但是女人都是这样子，不怕泛滥的溢美之词，就是忍受不了男人在恋爱的时候是只闷葫芦。我细细地打量莫小米，她除了人稍胖一点，个子少矮一点，皮肤黑了一点，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来，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旁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她就是我眼里的西施，而且是个睡觉爱打呼噜的西施，想想多可爱啊配我正合适，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在农村五十多岁的老娘，可是天天念叨着我领个城里媳妇回家呀如果我把城市户口，爸爸妈妈是下岗工人的莫小米领回我的农村老家，给我五十多岁的老娘看看，她一定欢天喜地，笑得合不拢嘴，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让全村人都知道她的傻瓜儿子在城里找了个富家千金小姐，过着驸马爷一样的日子，想想我就自我陶醉，让那些从前狗眼看人低的乡巴佬们哭去吧，娶了莫小米之后，我就是城市户口了，哈哈
莫小米狠狠地在我的肩膀上拧一下，催促道，快说呀，你傻笑什么？
我傻笑什么？当然不能跟她说，我笑我有了钱以后娶上一百个媳妇，哈哈
莫小米再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我“哎呀”喊叫了一声，停止了继续妄想，同一个地方被她连续强暴两次，估计怎么也得红肿三天。
我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全然没有察觉到钱包已经到了她的手里，直到看到她脸上暧昧的笑容我才觉察到，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她把我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像警察审问犯人似的看着我说，怎么就这么点？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我手指苍天，对天发誓道，只要身边有你，纵使天仙下凡我也不为所动。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说，要是女鬼呢？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她都知道了？但是幸好她的注意力在我的钱包上，我有机会糊弄过去。
我呵呵一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爱你到天荒地老，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把话说完，我自己也感到有点难为情，转过脸看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马路上什么车都有，就是没有一辆是我的。她把空钱包塞回到我的手里，开始数钱，那一摞人民币各种面额的都有，就是没有一百的，看上去好像不少的样子，这小嫚数钱的动作倒是挺麻利，没大会儿功夫就已经清点完毕。
一共是七十六块五毛。她头也没抬，喃喃自语道，怎么就这么点？连买条裙子都不够，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穷光蛋呢？
我信誓旦旦地说，莫小米同志，你没有瞎眼，我保证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敢对天发誓。说到这里，我正要举起手来，对着老天再开个空头支票。
莫小米显然早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扬手道，你就省省吧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感觉在莫小米跟前说话也没有了底气，整个的人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太了解，真不是件好事情。
莫小米委屈地说，其实你根本不爱我。
我辩解道，这话从何说起呀？我是打从心眼里喜欢你，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发多少次誓，你才肯相信？
莫小米越说越伤心，眼泪就从眼里流出来了，一边流泪一边说，别人的男朋友都是给女朋友买这买那，你自己说，你给我买过什么呀？
我抬头望了望烈日，感到老天也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说，十分钟以前，我不是刚给你买过一支冰激淋？
莫小米抬腿又是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紧接着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使性子道，你还敢狡辩？
被她一顿拳脚相加，我是连话都不敢说了，但是她并不解气，就势蹲在马路边上就哭开了，泪水涟涟的，好像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戳戳她的肩膀说，小米，你起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让过路人看见了多不好啊别人还不道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呢？
她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气咻咻地说，就是你欺负我来就是你欺负我来我就是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欺负我来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左右为难，你到底想要怎样嘛？
她手指在地上画着圈，语气缓缓地说，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我大义凛然地说，什么事，你尽管讲来，为了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认了。
她欲言又止地说，其实吧其实吧难度不会那么高，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拔根小小的毛而已。
我迫不及待地说，快说快说
她说，我在新天地那边看好了一身女式套裙，法国梦特娇的，我穿正合适，保证是物有所值。
我不假思索地问，多少钱？
她斩钉截铁地说，其实也不贵，才一千二，降价以前卖一千八呢，我都去看过好几次了。
我感到头脑里一阵晕眩，然后定了定神，痛快地说，买，咱买，不就是一千二百块钱嘛。
她迅速的站起身，抱住我的腰，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吻了一下，兴奋地说，真的？
3
我打肿脸充胖子，答应好了要给莫小米买裙子，可是一千二百块钱啊什么裙子啊？值一千二百块钱？有钱人餐桌上摆的是什么，穷人想都不敢想，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穷光蛋，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零打碎敲地写点字混口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还总以为我自己有存款，背地里藏了个小金库，这也怪我自己，平时说话没数，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看她那会儿的架势，要是不给她买这条裙子，我们俩的感情就得吹。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也没个什么指望，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在我们农村那边，三十岁以后的王老五就算是大龄青年了，那还不把我老娘愁得天天晚上睡觉都要吃安眠药啊？不行，就算为了我老娘能多活几年，我和莫小米之间的感情也不能吹。
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心里乱得很。我就寻思着给我的老娘打电话，跟她说说他没用的儿子在城里的为难，想说个城里媳妇容易吗？
我乡下的老娘跟我有心理感应，我睡不着的时候，她也睡不着，我刚拨完电话，电话就通了，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先开口了。
发财啊是你么？我老娘在那边唤着我的名字，弄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我情绪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了，忍不住鼻子就抽啊抽啊的，我能听到电话那边我老娘的叹气声。
我老娘就说话了，发财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了？
我的泪从眼里流了出来，我说，嗯哪。
我老娘叹了口气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在城里谈了个对象，那闺女长得挺好的，鼻子是那鼻子，眼是那眼的，可是后来吧，那闺女要你给她买件衣裳，你没给人家买，她就要跟咱吹。我心里一急，就醒了，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我估摸着是你。
我叫了声娘，然后就哽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老娘怎么这么会做梦呢？简直比我们村那个李半仙都算得准，他是十算九不中，我老娘是一梦就中，我老娘简直就是活神仙嘛。
我吸吸鼻子说，娘，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我娘轻轻地叹道，说吧，说出来心里顺活点。
我说，是有这么个事，我谈的那个对象是要我给她买件衣服，可是现在我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啊都快愁死了。
我娘问，多少钱啊？
我随口说道，一千二。
我娘颤声道，啥衣服这么贵啊？是给皇后穿的吧？
我说，可人家就相中了这衣服，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我娘喊了一声，买，咱买。
我老娘说话的口气过于坚决，把我吓了一跳，一颗心扑腾扑腾的。我叹气道，拿什么买啊？你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坑蒙拐骗偷都不会，老实得像个蛋。
我老娘想了一会说，咱家里不是还有粮食么，我去卖粮食去，卖了粮食把钱给你汇过去。
我叫一声娘，然后说，卖了粮食你和爹吃什么啊？
我娘说，你就甭管了，只要你能把媳妇娶到家，我和你爹要饭吃心里也舒坦。
和老娘通完电话以后，我就坐在床边掉眼泪，恨自己没用，说个媳妇还给家里添乱。
微风卷起窗帘，她又来了，静静地站在我的对面，只是不说一句话，唯恐惊扰了我。我闷着头，擦了擦眼泪后说，你又来干什么？没见过男人哭么？
她轻轻地说，孟郎啊你是在为我哭么？如果是这样，我心里只有满满的欢喜。
我气愤地说，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她走近我对我说，孟郎可有烦心的事？对我说说好么？看我能否为你分担忧愁？
我头也不抬地说，人和鬼能有共同语言么？求你走开。
听完我的话，她轻轻叹息一声，即刻消失不见。
4
莫小米身上穿着一千二百块钱的裙子，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像一匹刚锭了新掌的小马驹，扯着穿在身上的裙子，左看看，右看看，又转了一圈，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仿佛穿上一千二百块钱的裙子顷刻间她就变成了皇后，就算不是皇后，最起码也是公主。
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伸出手扯扯我的肩膀说，好看么？
我没说话，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想到我爹娘把嘴里的粮食挤出来穿在她身上贴彩，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见我不回应，她并不见好就收，扳过我的身子去盯着我的脸追问道，到底好不好看么？
我突然觉得她挺招人烦的，她拉我的那会儿，我一甩手推搡了她一下子。
看我当时的样子，她也生气了，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道，包发财，给我买条裙子你心疼了是不是？
我是有点心疼，但是为了我的城市户口，我知道我不能说出来，所以我只能生闷气。
她却有些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也配在我的面前耍个性？告诉你，在我身后追我的足有一个加强连，还轮不到你包发财给我脸色看。
我心里一时间矛盾反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我的城市户口，我得继续忍下去。
我强装笑脸道，小米你不要误会，刚才阳光强烈，我有一点眼晕。
看我一副和颜悦色，莫小米顺势倒过身子来，挽住我的手臂问，我穿上这裙子好看不？
我嘴角上翘，回答道，好看。
冷不防，莫小米张口“吧唧”在我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她凑在我的耳根子边，轻声说，今晚上去你那里好不好？
她的嘴唇对我脸庞的袭击太过突然，没有点燃我的激情，倒是感觉有点黏糊糊。
我没听错吧？莫小米同志决定今晚上把她的贞操献给我？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我的城市户口就是板上锭钉的事情了，我辛辛苦苦、低三下四的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等待着这一天吗？
但是，或许是幸福来得太快，我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喜悦，还惦记着我爹娘那点粮食。
她推推我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没有准备？
我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失神地说，是啊。
她埋下头去，故作矜持地说，那，你就好好回去准备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白花花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这么热的天怎么准备啊？
5
为了晚上迎接莫小米同志光临寒舍，我提前回去打扫卫生，但这小小的居室要迎接一位身穿一千二百块钱套裙的贵妇人，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尽管我面面俱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卫生死角，脏衣服、臭袜子，该扔的扔，书刊、过期的报纸，该整理的整理。一切清理完毕，不知怎么，我还是感到有些浑身不舒服，忽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我的脖颈感到阵阵发凉，怎么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呢？她今晚上不会来吧？如果被莫小米看到了她我该怎么交待呢？
在剩余的时间里，我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习说“我爱你”看自己的口型，调整自己的发音，以至于说这三个字时的表情，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是不是该放电，我都考虑到了，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心想，她莫小米今晚上是绝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但是，在这一段时间里，我还是感到心里慌慌的，为了使自己的情绪能够稳定下来，我就不断地对着镜子说“我爱你”不能有一刻停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监督着我，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
她果真是来了，那时候天才刚刚暗下来，窗外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我没有开灯，我想在莫小米赶到这里以前，我应该好好的跟她进行一番交谈，其实在这以前就应该如此，但是许多的时候都是这样，直到一件事情迫在眉睫了，我才不得不去做。我想，她为什么会纠缠上我，一定与前不久我去城西的那次荒坟有关，我经过那座荒坟时，无缘无故就被拌了一跤，我有一点迷信，爬起来之后，首先跪在荒坟前磕了四个头，向荒坟的主人说明我并不是有意惊扰。谁知回来以后，她竟然就纠缠上了我，还口口声声地叫我孟郎，说我是念及旧情才去坟前跪拜她，今天要是能打发走她，往后就算是多给她烧点纸钱，我也心甘情愿。
我猜到她就在周围，只是一直不敢露面，我没有回头，黑暗中说道，你还是出来吧。
窗外又起了风，我听到她在我的背后轻轻叹息道，孟郎，你不赶我走了么？
我坚定地说，我跟你说十分钟话，然后你从这里马上离开，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往后的日子里我会经常去给你烧纸钱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她，我不愿面对她，只是感到心里有一点难过，仿佛自己又做了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我背对着她，但是我能听到隐隐的哭泣声，那一刻，我眼里的泪竟然也流出来了，竟然有一个女子会为我哭泣？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今夜她就要走了，要永远地离开我，她回到荒坟独守自己的寂寞，而我也要为我的城市户口继续钻营。我们本来就处在两个不同的境地里，我想要的，她不能给予，我要为自己构建温暖的巢，我不喜欢那冰冷的黑暗。
但是就在这时候，却突然想起了敲门声，莫小米却不早不晚地来了，我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莫小米看见她。
我猛然转过身去，恳求她道，你走吧，我女朋友来了，我不希望她看到你。
然而当我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脸时，我顿时惊呆了，她的半边脸庞已经露出了生生的白骨，让人仆一接触，感到无比得恐怖。
我吃惊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看不到她的泪水，只听到她的呜咽，她伸出手，两只手也是像树枝一样纤细的白骨，我想问个究竟，觉得这里面定有原因。门外的敲门声却更加剧烈了，莫小米在外面大喊大叫道，包发财，你死了么？是不是里面藏了女人了？你给我开门
我对她为难地说，求你先消失一下好不好？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即刻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我迅速转身，飞快地去给莫小米开门，天知道，如果再晚一步，开门之后，她会不会一口吃了我？
6
我打开门以后，看到莫小米站在门前双目灼灼地看着我，使我一时之间分不清刚刚消失的是鬼？还是站在我门前的是鬼？她的脸色煞白，黑暗中狰狞恐怖，冲我呲牙咧嘴，好像就要张开嘴，一口吃了我，连点骨头渣都不会留，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鬼呀”然后迅猛的又把敞开的门关上了，莫小米被我挡在了门外。
被挡在门外的莫小米把门敲得震天响，一边敲门，还口口声声说道，好你个包发财，你把门给我开开嘴上不停“嘭嘭”的敲门声却一声比一声强烈。
我站在屋里不知所措，不敢确信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莫小米分明有些气急败坏，她喊叫道，包发财，你连我都不认识了，看我不收拾你，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话，听得我浑身颤抖，我已经分不清她所说的这些是不是实话，她的每一个恶毒的字眼都使我胆战心惊。
汗从我的脸上流淌下来，我喘息着说，你不是莫小米，我怎么会死心塌地地去爱这样一个莫小米呢？
我一直不开门，莫小米喊叫的都有些累了，她也呼吸急促地说，包发财，你到底开不开门？你再不开我走了啊我走了，你就再也别想见我。
说话间，我已经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莫小米要走了？她走了，我的城市户口可就泡汤了，我一着急，对着门外大声说，小米，你别走，我爱你。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莫小米隔着门问，包发财，刚才你说什么？
我感到事情出现了转机，紧接着又说，莫小米，我爱你。
我第二次比第一次说得更加深情，看来关键时刻，这三个字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要不然我怎么听不到她的大呼小叫了？就算是隔着门板，我也能感觉得到她此刻的脉脉深情。
我听到她在门外轻轻地说，发财，你再说一声好么？
我连着说了十几声“我爱你”一次比一次深情，中间没有一次停歇，最后几乎要窒息。
她轻轻地敲门，轻轻地说，发财，我好喜欢，其实，我也爱你。
在那一刻，我心潮起伏，就不由自主地敞开了门，刚一敞开门，莫小米就像一头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狮子，迅速地扑到了我的身上，不停地嘶咬我，没想到这小嫚的第一次竟然这么强烈，使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就在她不停地亲吻我，我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她突然大叫一声“鬼呀”继而迅速地转身，冲出了门外。
7
是她，尽管我没有转身，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莫小米竟然被她吓跑了？她为什么又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出现呢？想到这里，我有一点气愤，迅即地转过身，决定当面质问她一番，她三番两次地来，不打招呼，私闯民宅，我都忍了。可是今天，眼看到嘴的鸭子，也被她给吓飞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我转过身去面对她，目光接触到她的脸庞，差一点失声惊叫起来，我不敢确信那是不是她。
站在我对面的那副躯壳，一身白衣，长发飘飘，但是整个的脸庞已经化作骷髅，她正用两个黑黝黝的眼洞盯视着我，使我脊背发凉，头发几乎要竖了起来，张着嘴巴，半天却喊叫不出来
她的两排牙齿，在颌骨的作用下上下开合，首先对我说话了，虽然声音已然改变，但是从那声音里，我断定是她。
她在对我说话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群蜜蜂在我的耳边飞来飞去“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说，孟郎，过完今夜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本来我是一腔怒火的，听到她突然说这些话，我的心情竟然也随之失落起来。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嗡嗡”声再次响起，她说，我在尘世停留的时间太长，再不走，就要魂飞魄散了。
尽管我心意沉沉，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挽留，我说，哪里才是你的归宿？
她“嗡嗡”地说，孟郎，我要去投胎了，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会想我么？
我欣喜地说，你要去投胎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她继续“嗡嗡“地痛诉道，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让我走，越快越好。
我无言以对，喃喃道，怎么会呢？
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贝，我感到整个居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震动，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做孤魂野鬼，在尘世里飘荡吗？
我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她的长发轻轻飘起，隔着衣衫，我看到她的整个身体已经化作骷髅了，好像还在轻轻摇摆，眼看就要摇摇欲坠。她说，孟郎，我一直在找寻你呀，我怕你会忘记我，所以我才会来。
我惊讶地问，这是谁这么有福啊？真是令我好生羡慕啊
她坚定地说，就是你。
我不知所措地说，不会吧？
她肯定地说，就是你，不会有错，你上辈子辜负了我，我在老天面前早已经对你下了咒怨，你这辈子除了我，命里不会有别的女人。
我恍然大悟，气愤地说，我说我仪表堂堂的怎么就是说不上媳妇呢？原来是被你所赐，我上辈子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啊？你对我下这么恶毒的咒怨？
她的话语里竟然有一点得意，谁让你上辈子对不起我来呢？
我不明白她的话语所指，谁会知道谁上辈子的事呢？
她又说道，我要转世做人，就要先喝孟婆汤，忘掉前尘旧事，我怕我会忘记你，你一定要去找我，如果我忘记了你，你一定要提醒我。
我说，可有信物为证？
她怀念地说道，临走之前，吻我一次好么？让我在来生也好有怀念。
我看着她的脸庞，还是无法排斥内心的恐惧感，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嘴唇渐渐地向她逼进，终于我的嘴唇落在了她的脸庞上，奇怪，并没有我臆想中的冰冷，反而有了一种温热的感觉。正是这令人动情的温热，使我睁开了眼睛，整个的居室恢复了平静，微风吹来卷起窗帘，起起伏伏，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回味刚刚逝去的温度，我们许下了约定，可是茫茫尘世，她会遗失在哪个角落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