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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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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丽丝,麻烦你了。”

    琉音接过丽丝遮上来的花茶,就杯啜饮一小口,淡淡的澄黄色中点缀着几片花瓣,看起来清凉爽目,味道也很香醇。

    “不客气,夫人。”丽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一副不习惯他人赞美的模样。“这种茶很香、很好喝,但容易迷醉人的心智,喝多了容易睡着。”她话中有话,可惜琉音听不懂。

    “那正好。”她微笑,拿起杯子再啜一口,觉得它还是一样好喝。“我正愁睡不着,亚蒙不在总教我心神不宁。”或许是被宠惯了,仅仅是一天的分离都教人难以忍受。

    “那么请夫人赶紧喝了它吧,也好早早入睡。”快睡吧,丽丝盼望。她想尽办法将亚蒙调离城堡,就是想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搜她的身,据仆人说她懂得战斗,不能跟她硬冲。

    “好。”琉音一口气喝完掺着迷葯的花茶,对着接过空杯子的丽丝微笑。

    “你知道吗,丽丝?”她柔顺地在丽丝的帮忙下躺入巨型的枕头中,拉起丽丝的手温柔的看她。“你是这么懂事乖巧,就像我不曾有的妹妹,也像我渴望的女儿。虽然亚蒙叫我不能信任你,认为你是勃艮地派来的间谍,但我还是喜欢你,一点也不相信你会是间谍或者是出卖我”剩下的话随着葯力的发作一道坠入黑暗中,只?床患笆栈氐氖终疲刮氯岬暮屠鏊康奈逯附徊谝黄稹?br>

    “你应该相信的。”丽丝抽掉被握住的手指,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她的任务。

    她是一名优秀的间谍,却被她的温柔仁慈打乱了方向,差点忘了自身的职责。

    住手吧!

    虽然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要求她停手,她仍选择无情的执行任务。她不想因自己的一时心软而丧命,勃艮地公爵不会饶过她。

    她轻轻翻过琉音的身体小心地不吵醒她,虽说在葯力之下要忽然清醒并不容易,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妙。然而,在她身上搜了大半晌,她还是没发现任何传说中的证物。

    会放在哪里呢?她百思莫解,所有可能的地方她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那把匕首和项链。匕首的分量应当不轻,若放在身上似乎稍嫌重了点,而且它又是垂直的东西,也就是说

    靴子!她一定是将那把匕首藏在靴子内侧,只有厚重的牛皮靴能承受得起长时间的震动和摩擦!

    锁定目标后,丽丝急忙绕到床的另一头,小心翼翼的掀起琉音的长裙,露出她脚上的皮靴。她轻轻摇晃琉音的脚,确定她不会醒过来而后一举脱下她的靴子,兴奋的发现她的推测并没有错,其中真的藏着一个尖尖的东西,而且还用皮套绑起来,状似匕首。

    她打开皮套,黄色皮革内的匕首晶灿得惊人,甚至还能照出她的脸,清晰得超乎想象。

    就是它了!丽丝十分肯定她手上的这把匕首就是传说中的魔物,也是用来定罪的最佳证据。

    “对不起,夫人。”她拿起匕首往门外走去,临行前对着熟睡的琉音去下一句抱歉。“你不该相信我的。”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的灵魂。

    拿着匕首的丽丝头也不回的登上城堡的一隅,燃起一抹飞烟对埋伏于村中的接应人员做讯号,要他马上带人包围雷芳堡,迫亚蒙交出琉音。

    在危险逐渐凝聚的同时,天际打起一声又一声的巨雷。堡中尚在沉睡的琉音,和策马狂奔的亚蒙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

    而在森林的另一端,黑暗的阴影已完全覆盖住镜面。看到这里,叶特不禁深深叹息,抬头观看划过天际的巨雷。

    毁灭,已开始它的脚步

    这次,谁也阻挡不了。

    但愿还来得及!

    疯狂驱马狂奔的亚蒙什么念头都不存,脑中存在的只有琉音。

    精明如他居然中了最卑劣的调虎离山计,被敌人的纵火手段给骗出电芳堡。该死!他再度咒骂,对方深知他的弱点,深知身为领主的他有义务处理领地内的一切纷争,并藉此将他调离城堡,以方便丽丝的探测。

    糟的是琉音对她仍是没有丝毫防心,认为一切都是他个人的揣测,他们甚至还为要不要送走她吵了起来,最后他还是顺从她,让丽丝继续留下来。

    砰!响彻天际的巨雷彷佛来自地狱的噩耗打在雷芳堡的四周,频繁得诡异,更怪的是原本还灰蒙的天色倏地暗沉下来,彷若黎明前的黑暗,迅速被魅影包围。

    黑暗!他的心中突然冲出这个字眼,想起叶特说的话。

    当黑暗完全占据镜子的那一天,即是你们分离之时,也是毁灭之时。

    时候到了吗?他不禁抬头仰望天际,和他的后世展开一段无言的交谈

    如果你的力量能够使她避免危险,那么请你发挥最大的威力吧!将她拉回你和她的世界,留住她的生命,即使我只能拥有冰冷的画像,那也是我的宿命。

    他的无言换来更强烈的雷击,彷佛已答应他的请求。

    在巨雷的簇拥下,亚蒙同时也拚命挥动手中的缰绳,和疾驰的闪电一道飞行,赶回去见他心爱的女人。

    琉音!

    沉睡中的琉音被这突来的声音惊扰的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四周。

    快回来!琉音,快!

    强烈的音波使她不自觉的捂紧耳朵,却发觉那一点用也没有。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呼唤我?”她爬下床铺寻找声音的来源,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求求你快回来!

    包强烈的乞求声冲破她的耳膜,也更教她心慌。

    亚蒙人在哪里?为何不见他的踪迹?

    在心慌下她盲目的摸索,猛然发现楼下中庭有几簇跳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亚蒙回来了!

    她兴奋的跑下城楼,奔向火光的根源,愈是靠近愈觉得不对,火把的数目大多,不像是普适的巡防。

    “是她!”人群中的某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惊声尖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一发现他们要擒拿的目标,马上像嗜血的狂兽向她逼近。

    “女巫在那儿,我们快杀死她以赶走恶魔。”为首的保罗手里拿着铜钤,摇晃了几声朝她逼近,逼得她连连倒退。

    “杀死女巫,赶走恶魔!”

    此起彼落的叫嚣声彷佛来自地狱的勾魂曲,不同的是发音的是村民,而非想象中的恶魔。

    “我不是女巫。”她百口莫辩,众人早已决定她就是女巫,是恶魔的使者。

    “你当然不可能承认,但我们已经掌握足够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女巫。”保罗说得极有把握,一副她这次绝对跑不掉的模样,看得琉音一阵心寒。

    “你如何证明?”她尽可能的拖延,期待至蒙回来救她。

    “对,你如何证明?”冷若冰霜的质询随着亚蒙高大的身影一道进入人群中,众人自动分成两列让他们的领主经过。

    “亚蒙!”琉音连忙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保护,她虽勇敢,却不至于坚强到可以对抗众人。

    “别怕,我回来了。”他搂住她,将她置于身后,不许她直接面对危险。幸好他及时赶回来了,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如何证明她是女巫?”他再次询问,冷冽的口吻让保罗差点说不出口,差点被他吓死。

    “因为因为”他愈说愈倒退,亚蒙高大的身影压得人无法喘息。

    “因为这把匕首。”细小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拿着匕首站出来的人竟然是丽丝。

    琉音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女孩手上的匕首,晶亮的不锈钢匕首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反射的火焰红得骇人,宛若手持火把的个个村民。

    居然是丽丝?

    “对不起,夫人,我不能再袒护你了。我必须保护萨尔德的居民。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巫。”她故意说得既可怜又无奈,一副很后悔的模样。

    “那把匕首”琉音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一定是趁她在睡觉时取走它的,可能那杯茶还被下过葯,否则她怎么会睡得那么熟。

    “这把匕首是我打扫的时候发现的,你实在应该把它藏好。”

    是的,她是应该藏好。她该藏好对人的恻隐之心,该藏好过多的友谊,如果她能更小心一点的话,也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忍受她的背叛。

    “这把匕首就可证明你是个女巫,除了恶魔之外,没人能制造出像这么邪恶的匕首。”丽丝又说,给她更重的一击。

    丽丝的话一落下,即刻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他们都怕恶魔,更不许他来打搅他们的生活,他们一定得马上驱逐她。

    “丽丝说得对,那把匕首是恶魔的产物。”第二个站出来说话的是意料中的老妪,讨厌琉音的女仆总管。“我曾见过她拿这把匕首,当时她还拿它架上我脖子说要割断我的喉咙,是个最凶残、最邪恶的女巫!”

    她的高分贝马上博得更多的支持,马上又有几个女仆加入讨伐的行列。

    “我也见过!”

    “我也见过!”

    一波接一波的噪音宛如浪潮,不但激起他们的议论也激出他们的勇气。但见村民们手持火把及铜钤不断的向琉音及亚蒙逼近,气息疯狂而激进,比天际频传的巨雷还骇人。

    “杀死女巫!”

    “把女巫交出来!”

    随着脚步震动的铜铃声汇聚成一道强烈的音波,和偌大的雷声一起唱合,直逼琉音和亚蒙。

    “谁敢动她!”亚蒙拔出挂在腰际的巨剑,剑尖对准人潮威吓村民,盼能阻止他们的前进。

    士兵们一看他们的主人拔剑,所有人也跟着拔,现场的气氛马上变得十分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你想袒护女巫吗,大人?”丽丝毫不犹豫的捉住这个机会,一举挑起群众的怀疑,想办法解除危机。“身为领主的你有义务保护我们这些居民,赶走恶魔。”她故意顿了顿,让村民们消化这个想法,而后给予最致命的一击。“除非除非你是恶魔的党羽,才会阻止我们消除你的同类!”

    恶魔的党羽!

    众人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亚蒙的出生。六月六日午后六时出生的他哪只是恶魔的党羽,根本就是恶魔本身。

    原来这才是勃艮地的目的!亚蒙不禁要佩服他的阴冷狼毒。将他的出生强化的确是相当高明的一招,尤其他还拥有像丽丝这么出色的手下,想不成功也难。

    “干得好,丽丝。勃艮地有你这么杰出的手下,我想他应该死而无憾。”亚蒙冷冷的说,移动剑尖指向她的方向,不介意一剑刺穿她。

    丽丝倒也冷静,见招拆招的略过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面向拔剑的士兵,将疑虑的种子彻底播种。

    “请各位仔细想想,我伟大的战士们!”丽丝很有技巧的引起士兵们的注意,随后开口。“你们跟随银狼征战多年,攻破过无数个城堡,可曾看过他受伤?可曾吃过败仗?这一切若不是有上帝保护,必定是得到魔鬼的资助,而我相信后者。没有任何一个常人能像咱们眼前的爵爷一样每次都全身而退,所以我相信他就是恶魔,和他身旁的女巫一样可憎!”

    所有听话的士兵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划十字。他们的确没看过他受伤,他总是怎么去就怎么回,一点伤痕也没有。

    这倒好了,他的战绩反而成为利用的工具。亚蒙冷冷的看着大部分士兵放下剑,心中无限感慨。人们总是容易因耸动的言论而放弃坚持原有的立场,难得有人例外。

    “再说你们也中过那女人下的咒,你们都忘了差点死掉的事吗?”丽丝又说,最后这一击敲得又快又准,成功勾起吉兰他们的回忆,还有他们差点死于“安东尼奥圣火”的事。

    丽丝一看众人的眼神和士兵们陡然放下来的剑就知道她成功了。她得意的看着亚蒙和琉音,率领众人朝他们一步步逼近,情况霎时变得非常紧张。

    “杀死女巫!”

    “杀死恶魔!”

    有些人开始低吼,意欲擒拿被指为女巫的琉音和恶魔的亚蒙。

    他们开始摇晃手上的铜铃,那是驱除恶魔的利器之一,尤其是像这种打雷的夜晚。村民们相信只要不断摇晃他们手上的铜铃,铜铃便会帮他们赶走恶魔。

    火把和铜铃瞬间像海一样涌来,搂着琉音倒退的亚蒙明白大势已去。他尽心尽力保护的居民终究背叛了他,就跟琉音被丽丝背叛一样,有着无法置信的无奈。

    就在这时,天际响起一个强烈且清晰的声音,透过时空的阻隔跟随着狂飙的巨响,划破时间的结界冲入所有人的耳朵。

    琉音!

    听见这莫名的声音,全部的人都呆了,难以置信的望向天空。他们雎然听不懂话中的内容,但他们相信那必定是恶魔的声音,恶魔正发出怒吼意图解救他的同伴。

    快回来!琉音,快!

    快回去?这就没错了。无论他是在呼唤谁,都绝不能让他们走掉。

    “赶走恶魔、杀掉恶魔!”为首的保罗将手中的铜铃高高举起,拚命的摇动,冀望以铃声的力量赶走来自天际的声音。

    “不!”琉音试着阻止保罗的蠢行,一道尖长的闪电凌空而下,正好击中高举着铜钤的保罗,原本还活生生的人马上变得像木炭一样焦黑,足见电力的强度。

    “不”琉音看着保罗焦黑的尸体,心中难过不已。中古世纪的人总以为摇动铜钤就能赶走雷电中的恶魔,殊不知铜铃会导电,反而害死自己。

    “是你做的!”虽惊愕,丽丝仍不忘利用机会,提醒大伙他们前来的目的。

    “不是我”她错愕的往后倒退一步,撞上亚蒙宽厚的胸膛。

    亚蒙隐稳的搂住她,从人们的眼中看到疯狂,看到毁灭。原来叶特口中的毁灭指的就是信心的崩溃,生了信心迎接生命的人们总喜欢将万物寄托在神怪才说,进一步迷失他们的灵魂。

    快回来,琉音!

    来自天际的呼唤忽地转了个方向,改由城堡的深处发出,彷若在引导他们一样。

    是时候了,他知道。黑暗已然包围住人们,使他们坠入疯狂的深渊。他和琉音的避逅也将画上句点,将来不及结束的一切留给未来。

    “杀死他们!”一个持棍的村民率先开始他的攻击,跟着更多持刀棍的村民加入,逼得亚蒙不得不反击。

    当他决定将剑挥向村民之际,身为侍卫长的亨利反而此他更快拔剑,掠开原本朝他们涌来的刀棍。

    “快带夫人走,大人!”最后一刻亨利终于站出来,完成他对亚蒙宣誓过的忠贞。

    亚蒙感激的点点头,捉住琉音便往城堡里跑,那里有她的回家之路,有他擅自留下的容颜。

    随着他们的脚步,那来自异世界的声音也愈来愈急切,愈来愈大声,直到亚蒙带她跑进地底深处,一道厚重的铁门前,那声音才猛然消失。

    “进去吧,小貂。”亚蒙边说边打开重锁的铁链将门推开,他拿起挂在墙上火把点燃,房间马上变得明亮起来。

    琉音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她从不知道的密室,发颤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了眼前的景色。她心不甘情不愿留下来的倩影就挂在房间的正中央,和她真人一样大的画作维妙维肖,不同的是画中人在微笑,她却在哭泣。

    “回去吧,小貂。”他执起她的手将她带到画像面前站定,用最温柔却也最悲伤的口气对她说话。“上帝给我们的时间就这么多了,该是你离开的时候。”

    “我不要!”她惊慌的捉住他?怠<词贡匦胨祷岩磺t危舱瞻臁?br>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相信丽丝的!”都怪她那该死的软心肠。

    “不,小貂,我不这么认为。”伤感的微笑中带有些许矛盾,骄傲的看着琉音。“你不过是坚持你的信念,只是你的信念背叛了你而已,又有什么错呢?”支起她下颚的力道还是一样小心,挥去她泪水的手指也一样熟悉。她怎么能?她怎么能离开这样的温柔?

    “是我解除了你对人的防心,所以这个责任应当由我来承担,你毋需自责。”若不是他,恐怕她仍会保持对人的防备吧,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境。

    “走吧,小貂!回你原来的世界去,在那里至少你是安全的。”他眉心深锁的倾听愈来愈靠近的声音,明白村民很快就会搜到这边来,他不能再犹豫了。

    “我不怕危险,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任何危险我都不怕!”她死命拉着他的手臂,怕他会一手将她挥开,他坚决的表情好吓人。

    “你想悔约吗,小貂?”面对着她的?担缓檬钩鼍小!澳阃四阍鹩沂焙虻搅四阋欢ɑ峄厝ィ阆胧逞裕俊彼坏貌磺坑玻饷娼挪缴呀咏滩蝗莼旱牡夭剑欢u眉笆彼妥咚?br>

    “我”她无法回答,因为她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很有可能杀死全部敢对她动手的人,变成一头道地的野兽。

    “我们一起离开!”她突然想到这个变通的方法,兴奋的拉起他的手臂猛摇。

    他摇摇头,看着失望在她眼底凝聚。她怎么会明白他比她更失望?在她的世界里有另一个他等待着她的归来,这样的状况容不下两个相同的灵魂,他必须死去,然后重生。

    “这是不可能的事,小貂。”他左手支起琉音的下巴,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右手接触挂着画像的绳子准备解开命运的枷锁,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透露出他的不舍,表面上却还继续保持微笑。

    “我不属于你的世界,我有我的宿命。或许哪一天我的灵魂能够忍受无尽的等待,追着日月星辰的就迹到达你的世界再和你相遇。”他低下头来给她深深一吻,灌入他的味道希望她永远不要忘记,她是他的宝贝,是他此生的挚爱,然而他却无法和她在今生相恋,只能等待来生再续前缘。

    “再见了,小貂。”在琉音错愕的眼神下,亚蒙立下他最后的誓言,赶在村民脚步到达前解开叶特的绳索,放走对她的无尽思念。

    “无论要轮回几世,忍受多炽热的地狱之火,我也一定会记住你的模样,投影在遥远的未来,攫取你不变的容颜。”黑色的绳索在他指间转换为解放灵魂的道路,亚蒙发抖的手指就这么松开系住画的绳索,让她的灵魂回归她的空间。

    起初琉音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直到身体忽地飘起来才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不征求她的同意就切断绳索,不问她是否愿意离开便径自送她回家。

    “你没有权利!”她努力让自己不被巨大的吸力吸走,时空已然开放,关键就藏在这幅画中。

    她再次哭号,双手捉住他的手臂抵挡由画中传来的吸力,不愿这就此回去。

    “你没有权利帮我决定我想要的生活方式!就算我的身体安全的回到我的世界,我的灵魂却注定沉沦在这里,你怎能如此自私?”巨大的吸力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鲜艳的画像突然张开一张黑色的血盆大口,形成一股强力的漩涡,将琉音整个下半身吸进画中。亚蒙知道时候已到,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神的旨意。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如果我的自私能换取你的安全的话,那么我宁可当一个自私的人。”没有任何指控抵得过她的性命。

    “记住我的眼睛,小貂。”他奋力的捉住她的手臂与时空的吸力对抗,趁着她还没被完全吸进去之前,留下再度相逢的指针。

    “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的眼睛就是彼此相认的标记”淡透的银眸在时空的吸力下逐渐褪去,留下的是滴于琉音指尖的泪珠,她的狼哭了,她也哭了。

    “不!”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愈来愈模糊的身影,湿濡的指闲似乎还留着他的温热,然而她却无力抵抗来自画作中心的力量,无奈的随时空的漩涡翻转,在黑暗中体会到上帝的安排。

    她曾以为自己不值得爱,以为若是接受了爱就会变得软弱,所以她抗拒一切真诚的关心,只留下表面的温和,乖巧的配合着现实社会的运作,直到她掉落到十五世纪为上。

    是亚蒙让她了解到,爱是唯一理智的行为。因为选择爱他,她才明白人不一定必须永远生活在阴影下,曾经失落的心也能够再一次寻回。

    她爱他,但这份爱却没有机会说出口,只能坠入时空的翻转中悔恨。

    让她就此沉沦吧!如果上帝不允许她留在亚蒙的身边,那么请仁慈的任她迷失在时空的边缘,就此饿死老去。她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配合着各自的宿命留在她们应在的地方,唯独她无法抵抗命运的狂潮,一个人孤单的回到现代。

    这是上帝的惩罚吗?如果是的话,她无话可说。她曾冷漠地误解她母亲,也许这是她母亲另一个处罚她的方式,然而她并不怕处罚,只怕与亚蒙分离。

    她跟着时空转,转过许多漆黑的年代,一直到头晕目眩之际她才看到一丝光亮,接着她的身体腾空朝着光源处飞去,被时空狠狠拋出。

    她居然好好的,一点伤他没有?按理说她不摔断脖子起码也该摔断几根肋骨才对。

    琉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完整无缺的身体,再看看身下垫得厚厚的软垫,最后是一双晶亮的黑色高级男用皮鞋,鞋子的主人似乎已等候多时。

    她居然从画中跳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是画中的长袍

    不久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而且画中的身影也不见了,只剩下空旷的背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从这幅画走出来?

    她正纳闷着,皮鞋的主人却突然开口了,熟悉的声音引起她的错觉,使她当场呆住。

    “欢迎回家,小貂。”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如记忆中动人心弦,触动她的神经。

    这是上帝的另一个玩笑吗?站在她眼前的,可是她记忆中的亚蒙,她的狼?

    “亚蒙?”她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外形和亚蒙完全不同,除了仍是一样的银眸外,其余没一处相同。

    “只有我会叫你小貂,所以你不必怀疑。”他对她敞开双臂,等待她投入他的怀抱。

    是的,只有他会叫她小貂,只有他才知道她有多寂寞。

    “记住我的眼睛。”他带笑的说出分别时的誓言,抹去她心中的怀疑。

    “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的眼睛就是彼此相认的标记”他又说,闪动着一双淡透的眼睛,欣喜的接受她飞奔的身影。

    这是她的亚蒙,她来不及说爱的男人!

    “我重生了,小貂。”他紧紧的搂住她,搂住他五百多年来唯一记住的身影,他挚爱的小貂。“我实践了我的诺言,你知道我从来不说谎的。”

    他确实从不说谎,即使是经过五百多年的轮回也一定会实践他的诺言。

    她死命的抱住他,不断的哭泣,泪水流入他的衬衫,也流过他内在的灵魂。相隔五百多年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重逢,尽管他的外在已变,内心却依然是她最爱的亚蒙。

    “是你,真的是你!”她的眼睛中盈满了感动。“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听不见这个昵称,以为我必须老死在回忆中。”她的小手贴上他的胸膛,感觉他躯体底下的脉动,那是亚蒙的心跳,是她终其一生的定位。

    “你曾要我为自己寻找定位,当时我无法回答,现在我却能毫不考虑的告诉你。我爱你,亚蒙!我愿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你,将自己的身影定格在你心底最深的角落。爱不只是你的专利,我也一样能接受爱情,让我们一起典藏所经历过的一切,为彼此寻找更新、更坚固的定位。”她深深的相信这才是上帝安排她掉入古代的原因要她明白如何面对爱情以及了解世间的真爱。

    听见她的告白,德尼勾起一个宠爱的微笑,用不变的银眸凝望着她。“你变成熟了,也不枉费我等待这几百年的时间。”在漫长的等待岁月中,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她的身影,亦是支持他继续等待的原动力。

    “自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对她来说不过是瞬间的事,对他却是长达五百多年的折磨。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连串阴谋和陷害。勃艮地利用你的事件陷害我,试图造成人民的反感。本来是做到了,但他万万料想不到查理会派家臣来帮我,一举平定内乱,于是萨尔德又恢复原来的平静,直到我老去、死去为止。”德尼笑得淡然,五百多年前的影子依然清晰。他不想告诉琉音为了等待她出现,他在时空的入口处徘徊了多久,又为了不弄错她的出生年代,特别请求叶特帮他锁住灵魂,以免被时间的洪流拉走。这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却已悄悄又过了五百多年。

    琉音沉默不语,深知亚蒙报喜不报忧的个性。五百多年对任何一个受困的灵魂而言都是一个无止境的折磨,但为了实现他的诺言,他可以忍受最残忍的历练。

    “我很抱歉让你等了五百多年,独自忍受死亡的悲伤。”而她却只坠入时空几分钟。

    闻言,德尼反而笑了,摇摇头将手伸向裤袋。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你的孤单。”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个解脱,当他死去的那一天他是带着微笑的,因为他终于可以开始他的灵魂旅行,守在时空的洞口计算琉音回来的时间,亲手帮她戴上迟到许久的项链。

    “这是你的项链。”德尼拿出他珍藏了五百多年的项链为她戴上,她低头一看,竟是她母亲的蛋白石项链!

    “原谅我隔了五百多年才将它还给你,它跟着我的思念一起守候了五百多年,一直被我密封于画的后头,等待它主人回来。”他轻轻的抚上她的面颊,无限眷恋的倾看她的容颜。

    “从小我就喜欢徘徊在这幅画的面前,看着你灵活的大眼,想象自己抚摩你柔顺的发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反应,直到我不顾祖训将画像移出密室后才逐渐忆起五百多年前的往事,回忆起与你的相遇,也回忆起之后发生的事。我不断的呼唤你试图将你拉回现代远离危险,没想到反而成为阻断彼此的力量。”

    只能说是天意吧。在她返回现代后,他曾询问过叶特如何才能让所有事契合,怎么做才能确保彼此会再相遇。叶特告诉他必须将绳索再度系起,家训也必须存在,如此一来才能避免她的画像过早被移出密室,进而错过他转生的年代。

    这一切恍若程序的计算不能出任何差错。他默默接受他的建议,重新弄好该做的准备,并将蛋白石项链置于画作的后头,和他一起等待琉音的出现。

    他拨弄琉音胸前的项链,无限感慨也无限想念。在他还尚存人世的那些日子里,就是这串项链陪伴他度过没有她的生活,那上面留有他寂寞的证明。

    琉音霎时茅塞初开,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频频听见一个焦虑不已的声音。原来那频打的巨雷和遥远的呼唤都是来自于他,他的力量造成了他俩的分离,让他们绕了一大圈再相遇。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却是上帝的恩典,上天让她们三人各自掉入不同的时空,寻找最适合她们的爱情,让她们体会人生及爱情的真谛,也使她们更懂得珍惜生命。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应该是再也不能举杯庆视彼此找到真正的幸福和未来吧!她们果然如那吉普赛女人的预言,留在她们该在的地方。她该停留的地方即是亚蒙安全的怀抱和温暖的眼神,无论是十五世纪的雷芳堡或是今日的法国。

    她不禁赞叹生命的可贵和命运的神奇,如果未曾经历过这一切,恐怕到死为上她都只是那个空有肉身却没有灵魂,也不懂真情为何物的孔琉音吧。

    “我爱你,亚蒙。无论你的外表如何改变,我都一样爱你。”她突然抱住他感谢上帝的赐予,上帝的安排真是太巧妙了。“能爱你是种恩典,是上帝对我最仁慈的安排。”如果她曾有所怀疑的话,早在他那声“欢迎回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害怕自己会来不及告诉你我心底最嘹亮的声音,幸好上帝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为此她感谢上天的宽容。“再一次看着你的眼,我忍不住想告诉你,遇见你、认识你、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他将她心中的尘霾扫尽,赶走所有阴影。

    “我也是,小貂。我也是。”爱上她是上帝所赐予最美好的恩典,两个同样寂寞的灵魂以最不平凡的相遇方式交错于时空的两端,格守五百多年前的约定。

    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再相逢的约定,那么五百多年的时光也只是像梦一样短暂而已吧。

    他们不约而同的直起身来,看向只剩下背景的画作相视而笑。他们心中的影子已化为实体飞进彼此的未来,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必觉得恐惧,害怕可能的分离。爱情的影子隐隐约约,飞舞交错在恋人的情怀里。你,也感受到了吗?

    被遗忘的一章

    “你决定了吗,大人?”叶特的声音明显的不赞成,双眼直视亚蒙,企盼能打消他的坚决。

    “我从未质疑过。”淡透的眼眺望着天际,拨开黑雾后的天空恢复成原来的晴朗,但在亚蒙心中他知道一切再也不会相同,他最爱的小貂已不在,已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五百多年的时光太漫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像这样的黑暗。”

    “你说的那些人都不是我,只要能再见小貂一面,别说是五百多年,五千年我都能等。”亚蒙淡淡的回答,自信的语气中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回转于他渴望的跟眸中。是啊,只要能完成他俩的约定,即使必须等时光耗尽,空闲枯萎,他的领主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等下去,直到再一次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倾听她的心跳为止。

    “如果你早点放开她,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若不是他机警事先向查理求救,亚蒙早死在勃艮地的阴谋下。

    “或许吧。”亚蒙耸耸肩,表情淡然。“我知道你并不赞成我的作风,也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你的眼睛已告诉了我。”若不是基于主仆及救命恩人的关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

    “这点我无法否认,大人。”叶特的确不解,也为他不平。“你可知道你要求的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守候在时空的入口处并不单单只是忍受孤独,还有无尽的黑暗及偶尔的时空强流,一不小心很容易魂飞魄散。对你的小貂而言,她只需要忍受几分钟的时空洪流,对大人来说却是五百多年的挣扎与煎熬,恕我的无礼,我怎么想都不认为大人该冒这种险。”一旦灵体被时空冲走,就会化为宇宙中的尘粒,永远无法转生。

    “你以为几分钟很短吗,叶特?”亚蒙忽地反问,问得叶特一阵哑然。“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只要心里悬挂着对方,几百年的时光和几分钟的时间对彼此来说都是一样痛苦,我相信小貂现在就和我一样绝望,一样想再见到对方。”在挥别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就已经开始漂流,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活下来。

    叶特无话可说,有时候他认为亚蒙是在责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私下决定向查理求救,或许亚蒙早踏上灵魂之旅,也不必孤独面对死亡。

    “你是在责怪我吗,大人?”叶特的声音中不无遗憾。“我只是不忍见你走向毁灭之途,你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解开绳索,勃艮地便无从下手。”到头来他反倒成了罪人。

    “我一点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误会了。”亚蒙感激的看着他的忠仆,叶特是他除了亨利以外唯一的朋友。“是我自己无法放手,是我自己想多留她几分钟。我感激你做的一切,要不是你和查理,雷芳堡及萨尔德早落入勃艮地手中。”哪来今日平和的局面。

    “我倒宁愿你庆幸的是自己的劫后余生,而非雷芳堡的安全。”叶特无奈的说,一点也不明白亚蒙悲天悯人的胸怀到底出自何处,按理说他应该会血洗带头造反的村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饶了那些临阵倒戈的佣兵,只是将他们逐出电芳堡永不再录用,唯一的例外只有逃逸不及的丽丝,因为她背叛了他最爱的女人,并为此付出代价宝贵的生命。

    闻言亚蒙只是微笑,扩大的嘴角中隐藏了无限玄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认为叶特能了解他的心情。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大人?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终将离去,仍不肯早点放手,非等到一切都不能挽回才愿意解开那条绳索?”叶特挫败的摇头,尽管他有服务的义务却无服从的意愿。他们虽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朋友。

    “你见过几个愿主动解开绳索的人,叶特?”亚蒙真诚的回答,为了得到他的帮助,他必须取得他的谅解。“在你看来那也许只是一条普遍的绳索,却是困住我和小貂的监牢。我们都被困住了,而且害怕被释放,所以尽力争取相守的每一分钟,只因在我心里我宁可当一缕困恋的灵魂,也不愿守住一个失去体温的身躯,仅仅只是因为活着。”

    或许死亡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叶特深深的叹息,明白他已被说服了。他的领主将会得到他的帮助,但他却无法解救他的灵魂,就如亚蒙自己所言,他被困住了,能解开那条绳索的,只有他对小貂的诺言,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那么你只好再度挂起那条绳索,让它带领你的灵魂奔向遥远的世纪。”叶特无奈的建议,算是败给他的坚持,半是遗憾的看着新生的希望在亚蒙的眼中升起。

    “然后呢?我还该准备哪些?”亚蒙认真的聆听叶特的指示,一件件的记入脑海中。

    “系上绳索后,将密室封闭,为了避免你的后世过早将画移出画室错过你转世的年代,小的建议忽立下训示,不许后代子孙移动画作,如此一来,才能正确无误的配合你出生年代和她坠入时空的时间。”

    “如果配合不当呢?”听到这里,亚蒙不由得攒起眉头,现在的事情尚能掌握,未来的事物又该如何掌控?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叶特回答。

    也就是说历史将会改变,他不会遇见琉音,也不会因她而导致毁灭,更不会迷失在没有她的彷徨中。

    “也许这对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叶特不禁感叹。

    “不,我不这么认为。”亚蒙摇头笑着回答,深深了解上帝的旨意。“她的命运是跟我连在一起的,因为上帝明白我的寂寞,所以选择同样寂寞的小貂穿越时空飞进我的人生,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最好礼物。

    “或许吧。”叶特举双手投降,放弃一切再说服亚蒙的念头。“既然你如此坚持,小的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谅解的光亮升起,亚蒙就这么开始他的等待之旅,一点一滴的数着窗外滑落的雨滴,一天一天的吸取射进屋内的光线,刻划他逐渐变老的容颜。

    为了不使莫荷家从此消失,他收养了一个男孩当成莫荷家的继承人,因为他已无心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活着”不过是另一个不自由的束缚,他渴望的是摆脱躯体,让他的灵魂退出,以便开始他的时空之旅。

    这一天终于来临,临终前他不禁微笑。在他等了三十年之后,死神仁慈的带走他,依他的愿望将他留在时空的边缘,因为他拒绝上天堂。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和他一起徘徊的灵魂不解,个个睁大眼问他。

    “我必须完成我的诺言。”他总是如此回答。尽管天堂留有他的位子,他却宁可忍受轮回之苦,守候琉音的出现。

    然后,无尽的等待开始了。他身边的灵魂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开始他们下一个人生旅程,唯独亚蒙还在等待,这其间历经了无数次的时空洪流,每每牵引着他往人间飞去,若不是他有过人的意志及运气,早已魂飞魄散或不知沦落到哪个世纪,错过叶特为他留下的记号。

    五百多年的时间宛如是一场征战,亚蒙告诉自己只准赢不能输,他曾输给命运,但这一次绝不能输。在他不断祈祷下,上帝终于听见他的声音,让他在几近绝望的时候看到那粒银色的光点。

    当你看见一组泛着银光的圆点,那就是你转生的记号,小的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他想起叶特的话,那是叶特耗尽法力为他保留的印记,没有这个印记他根本找不到下一个生命的源头。

    他马上满怀感激的往银色光点坠去,快速融入那光点中,在进入光点的剎那忘了前尘以往,拥抱一个全新的身分再出发,重新回到人类体内。

    再度转世的亚蒙有了全新的面孔及名字,唯一没变的是那对淡透的眼睛及莫荷这个姓。他是独生子,也是未来的第三十二任莫荷公爵,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他长得极为英俊,有着一双淡透到几近银色的灰眼和黑褐色的头发,可是不晓得怎么搞的,他宁可自己是银发,最好有一副高壮的身材。你若问他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只是一直觉得那很重要,那感觉就像是地标吧!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似乎是一个标记,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另一个令他着迷的东西就藏在堡中的地下室里,那是他小时候探险的结果,也是莫荷家族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好美。”他总是喃喃自语,眼睛紧盯着画里的人物,一刻也不和她分开。

    不知多少次他的眼光离不开画中的女子,她有着一双黑玉似的大眼,在那其中蕴藏着坚强与脆弱的双重组合,交织成一片俳惑的魔网,每每教他看到忘了时间,彷佛灵魂已进入画中与她重叠。

    “你又跑来这里了!”他的母亲不禁摇头叹气,搞不懂这画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过这儿不能随便进来吗?你要是一个不留神动到这幅画就糟了。”

    德尼才不甩他母亲的斥责,等他长大成为新一任的莫荷公爵时,他一定要亲手解开画后的绳索,说不定画中的女孩真的存在。

    “是耶,车子在等了,再不走就买不到你要的马了。”莫荷公爵夫人无可奈何催促着十岁大的德尼,提醒他该走了。

    德尼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他母亲走出密室,临行前还不忘再看书中的女子一眼,她似乎正在微笑。

    车子驶向一个小小的牧场,坐在德尼身旁的莫荷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抱怨德尼为什么非得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家庭牧场来买马。德尼烦得只想跳车,他也不知道呀,谁要他看中的马匹刚好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偏远的牧场,他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德尼二话不说立即跳下车,匆匆的往马圈走去,在匆忙间撞到一个小小身躯,将她撞倒在地。

    “噢,对不起。”他连忙扶起被他撞倒的小女孩,不住的道歉。

    被撞倒的小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瞠着一双黑玉般的大眼,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这个小女孩长得好像书中的女孩哦!

    德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哭得像泪娃娃的小女孩,觉得她愈看愈像书中的女孩,只是小了好几号。

    “你叫什么名字?”他禁不住的问,她看起来至少五岁,应该会听话了吧。

    小女孩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一直哭又一直摇头,黑色的长发晃来晃去,晃得他一阵头晕眼花。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德尼心慌解释,手忙脚乱的看着她愈哭愈大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琉音!”

    轻柔的声音翩然而至,接着是一双细弱的手臂抱起德尼眼前的小女孩,阻断他进一步认识她的机会。

    “等一下,女士!”他试着唤回愈来愈远的身影,对方却不理他。

    “琉音乖,爸爸要抱你上去啰。”笑得像花朵的女子在旁不停的安慰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小女孩抖得像落在风中的叶子,不由自主的巴住母亲的颈子不放。

    远去的声音清楚的传人德尼耳朵中,他看着几公尺外的拔河赛不由得一阵愤怒,难道他们都没发现到小女孩的恐惧吗?为何一定要她上那匹该死的马?

    “原来你在这儿呀,德尼。”快累得半死的莫荷夫人总算找到失踪的儿子,还唠叨边将他带离马圈。“走这个方向才对,你要的马在另一个马圈”

    虽仅是一次短暂的交流,却在德尼幼小的心灵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更让他确定画中的女子必定存在,也许她名字就叫“琉音”一个不属于西方的名字。

    他将这个名字刻入他的记忆深处,要自己千万不能忘记这两个字的发音。随着时光的流逝,德尼长大了,并顺利继承爵位。这天,他来到密室,决定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念头付诸行动。

    “你一定会出现的,我相信。”他毫不犹豫的取下十呎见方的巨大画作,扯掉系于画后的绳索,在解开画像背后的绳索时似乎有道光芒闪过,短暂不到一秒钟。

    他耸耸肩,毫不在意那如同闪电的奇异感。他明白他正违背祖先宗法,那是保持了近六百年的神秘规章。但谁在乎呢?他是第三十二任的莫荷公爵,有谁能阻止他改变莫荷家的传统?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捧着画踏出密室的剎那,沉寂了近六百年的咒语也在同一时间破解,切断了古往今来的联系。故事早就开始了,他的举动却迫使故事提早进入结局;一个穿越时空,来不及与天地共存的故事。

    几乎是在绳索斯裂的瞬间,片断的回忆便如海水般涌来,打消他原本想将画作公开展出的念头。

    现在他知道她确实就叫琉音,就是那与他错身的小女孩。他忆起了一切,忆起与她共度的时光,也忆起她即将面对的危险和背叛。

    “琉音!”

    他不断的呼唤这个他挚爱的声音,那是回荡在他记忆中长达五百多年的单音,却被他遗忘了三十年。

    “琉音!快回来,快!”

    他的脑子里净是可怕的记忆,暴动的村民和丽丝狰狞的面孔历历在目,他必须马上拉回她。

    为了防止她回来时受到重击,他在画像的下方铺上一层层厚重的垫子。他不知道何时她才会出现,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因为她是他亲手送走的就在五百多年前。

    他持续耐心的等待,也耐心的呼唤。终于在某一天晚上他见到了画中的女子,一个等待了五百多年的熟悉身影他的小貂。

    “欢迎回家,小貂。”他感动的绽开微笑,他终于又看见他的爱人,再一次拥抱被他锁在画中的女子。

    这次,一切都将不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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