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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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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美树从超市回来,他已经洗过操在客厅里坐着。

    她急急忙忙地进到厨房里,像打仗似的忙碌起来。

    这让她有种回到了从前的感觉,就像她还在自家餐馆忙着,而坐在客厅里的他,是等着佳肴的客人。

    听她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让敏之那种“回家”的感觉越来越深

    由于他父母亲都还住在青梅,因此他已经一个人独居很久了。

    当初买这栋大房子,也是希望能把双亲接来同住,但是他们却说习惯住在老家而不愿前来。也就因为这样,他越来越觉得这儿不像是家,倒像是他落脚的旅馆。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这儿会给他“家”的感觉,而现在有了。

    而有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来自冲绳,名叫美树的女孩。

    多不可思议的相遇啊!他曾经失去一个心爱的妹妹美树,而现在上天居然让他碰上了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孩美树。

    虽然肚子有点饿,他却还是悠闲地看着杂志,倒也没催她。

    不久,菜香开始从厨房里传出,他惊讶地引领而望。看来,她还真有两把刷子。

    家里经营餐馆的她,果然有职业级的水准及速度,不消多久,她已经将一桌的菜摆上桌。

    “先生,可以吃饭了。”她走出来,很“女佣”地叫着。

    听见她称呼自己“先生”他的太阳穴突然痛了起来。

    在地移驾前往餐桌的同时,她在一旁怯怯地问:“我可以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他不加思索地道“我像那种小气的雇主吗?”

    她猛地摇着头“不是,不过你不准我接电话,所以”

    “我叫你别接电话,可没说不准你打电话。”说完,他自顾自地又夹了一块肉往嘴里放。

    得到他的允准,美树兴高采烈地跑到客厅里,咚地就往沙发上一坐。

    拿起电话,她快速地拨了家里的电话“喂?妈妈,是我。”当她母亲一接起电话,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您收到钱了吗?”

    “美树?”电话中,路子语气惊喜。

    “我已经把钱汇回去了,您收到了吧?”

    “嗯,都收到了。”路子忧心地问:“美树,你哪来这么多钱?”女儿身在异乡,做母亲的总有千万个不放心。

    美树贴心地安慰着她“我现在在做家管,是我老板先帮我垫的。”突然跑出那么多钱,她母亲会担心也是必然。

    “啊?”听见这种事,路子免不了半信半疑,这世上哪有这种老板?

    “我和老板签了约,一个月的薪水是九十万,他说我只要做满十个月就能回去了。”

    “一个月九十万?”路子难以置信。“美树,你该不是”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这种事实在太离谱、太不可思议了。

    东京是个花花世界,要是美树为了还债而做了什么牺牲,或是被有心人欺骗利用的话,那她真的是不能原谅自己。

    从母亲的语气中,美树隐隐听出她话中的玄机。

    “妈妈,您放心,我没有做出什么让您蒙羞的事。”她说。

    路子忽地在电话彼端低泣起来“美树,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听见母亲在电话里的哭声,美树的心就一阵抽痛。“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您别担心。”

    “美树,”路子语带哽咽“如果你有什么我、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妈妈”虽然强忍着不让声线哽咽,美树还是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路子抽泣着“美树,妈妈”

    “妈妈,”她打断了低泣着的路子“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路子知道美树一向是个不需要父母担心的孩子,她早视诶立、懂事乖巧,从来没惹过什么麻烦,可就因为她这么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更觉心疼不舍。

    为怕继续讲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无法控制情绪而哭出声来,她赶紧打断了母亲的话“妈妈,我会再打电话给您的。”

    “美树,”路子急问:“把你那边的电话给我吧!”

    “不用了,”别说她不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就算知道,她也不能让母亲发现她居然和老板同在一个屋檐下“电话费很贵的,我再打给您吧!就这样了,再见。”

    不等母亲说再见,美树就飞快地挂断电话。而在拦下电话的同时,热烫的泪水自她眼眶中汹涌而出

    “喏。”就在她忍不住偷偷哭泣着的时候,应该在餐厅里吃饭的地,突然来到她的身后,并递上几张面纸。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泪,但一向要强的她,还是觉得难为情。

    接下他递过来的面纸,她立刻别过脸去擦“谢谢”她声线有点沙哑。

    “如果想家,”他淡淡地说:“明天回去一趟吧!我帮你订机票。”

    他的好意让她相当感激,也相当感动,不过她拒绝了。

    “不行,”她摇摇头“要是现在回去了,我一定不想回来了。”

    他望着她,沉默地不知思索着什么。须臾,他问:“是不想回东京,还是不想回有我的东京?”

    美树怔愣了一下,抬眼迷惑地瞅着他。

    他正盯着她,用那双深沉而锐利的眼睛。

    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不想回有他的东京?就算她有那种念头,也不值得他如此介意吧?

    她只是他的家管,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何要对她说那种话?难道他不知道他所说的话,会造成她心理上的困扰吗?

    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急忙地站起身来“如果没事,我回房去了。”

    “美树。”在她还来不及逃掉之前,他迅速地拉住了她,硬是将她扯了回来。

    她肩膀一颤,露出惊惶的表情。“放开”

    臂见她眼底还闪烁着两颗晶莹的泪珠,他忽地一阵揪心。

    他疯狂地被她所吸引着,不因为她跟他妹妹同名,而是因为她霸住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

    当她在他面前显得如此脆弱而需要保护的时候,他无法漠视、无法压抑自己想呵护她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脱轨,也知道这样的他已经不像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奔窜的情感。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理智、冷静的人,他的情感不容易外放,也不轻易表现出来,然而在遇上她后,他却屡屡失控地在她面前将情感泄露。

    她是怎么想的呢?她能理解他的情感是如此的纯粹吗?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喜欢騒扰她的登徒子?

    美树瞪着倔强而好强的眸子望着他,有一点防备、有一点挣扎。

    “你到底想怎样?”她沉声质问着他。

    虽然刚才她因为他的好意及贴心而感动,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却深深地困扰着她。

    他突然帮助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她,已经够叫她疑惑;他明明有着一个难忘的女人,却又经常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她觉得头痛。

    他到底想怎样?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打从他遇上她之后,就表现出一副很在意她的样子?他不只给了她极大的帮助,甚至还吻了她

    如果其如他所说的,那个吻是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话,那他现在对她说的这些话又算什么?!

    他的生活里有她或没有她,有什么差别?她的生命中有他或没有他,又有什么差别?

    “我”她的质问让他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怎样?这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打从遇上她开始,他就一直凑巧而适时地对她伸出援手、提供帮助,如果问他到底想怎样,或许只能说他想保护她。

    但是他为何想保护她呢?那当然是因为他觉得他必须那么做。

    至于为何觉得他必须那么做,则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被她牵动。

    这样的理由够不够?想保护一个人哪需要什么理由。她想听什么,想从他口中知道什么?

    是不是要他像洒狗血的九点档里的男主角一样,说出那种我就是爱你、你就是深深地吸引着我、我要一辈子保护你的话呢?

    他做不来,至少现在的他还无法做到那种地步;而且就算他这么对她说,她就信吗?她能相信理智、冷静的他,居然可以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冲动、疯狂吗?她能相信他是多么努力地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吗?

    “我谢谢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也感谢你给了我工作及安定的生活,可是你不能扰乱我!”她冲口而出,脸上露出一记后悔的表情。为了掩饰自己的后悔及心虚,她旋即眉心一挑,冷傲地迎上他猜疑而怔愕的目光。

    “我扰乱你?”他扰乱了她?她指的是什么?是心理上的,还是

    “难道不是?”既然开头就错了,她索性“临场反应”、“即兴发挥一起来“我只是你的家管,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说那种模棱两可、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騒扰我很好玩吗?”

    他皱起浓眉,有些许的懊恼“你觉得我騒扰了你?”他对她是关心、是示好,但在她心里,那却是騒扰?

    “对!”她揪着眉心,气愤地说:“打从一开始,你就不正常!”

    “我不正常?”听见她这么形容自己,自觉eq挺高的他,不觉拢起眉丘,一脸不满。

    “你是不正常。”她欲罢不能地续道:“正常的人不会月付九十万请个女人回来闲着,正常的人不会对一个陌生人伸出这样的援手,正常的人不会像你这样若无其事地吻”最后的一个吻字,她硬是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因为突然打住,她的脸倏地涨红。

    “你要我怎么对你?”他沉声问道,神情明显地愠恼。

    “正常地对我,像一个雇主那样的对我。”她不加思索地说道。

    “是吗?”他神色一黯,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冷的、受挫的微笑“我会让你看见我的‘正常’。”他松开了她的手,冷漠地道:“我吃饱了,去收拾干净。”

    话罢,他旋身步上了楼,将她独自丢在楼下。

    随着他沉重脚步声的渐渐细微,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沦陷,像是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踏实的一刻。

    她发现在自己说了那些话后,并没有因此而松了口气,或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他的无意騒扰;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及怅然,而那种失落感让她感到心痛、且更加的不安。

    蓦地,她惊觉到自己根本已经掉进去了,不管这个洞是他有意或无意间掘的,她都已经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地陷进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想离开这里,一直以为自己想逃开他,可是当她一直这么想,却又一直没有这么做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置身在一个自认为危险的地方,除非你根本不觉得那是危险。她为什么始终想不通这个道理呢?

    当她慌着想痹篇他、当她因为他床头上的照片而觉得懊恼、当她因为他的关心及温柔而心动的时候,她就该发觉自己其实是在意他、是不想逃开他的。

    老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迷恋上一个人,当她在心里催眠着自己要躲避他的同时,其实他已经深深地搂住了她的心。

    不,这个人不能爱、不能迷、不能认真。

    不管他是如何地吸引了她,神秘且感情世界复杂的他,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再有下次,如果他再对她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她就一定要离开。纵使是要回到酒店去,她也无所谓。

    因为她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应付一堆她不会有感觉的男人,比应付一个让她神魂颠倒的男人,要容易且轻松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抗议”奏效,还是他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昼伏夜出,每天跟她照面的机会只有了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冷淡地擦身而过。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她一开始就想要的,可是当他真的将她当空气,甚至连把她当家管都不愿的时候,她竟然隐隐觉得难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没有受伤,却莫名其妙的觉得痛一样。

    一早起来,她发现他的车还在,可以想见他今天并没有出门。

    通常他不出门的时候,都会待在工作室,然后一天出来不到两趟。

    她从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因为他不曾提过,而她也从不过问。

    堡作室?他所说的“生人勿进”的工作室,到底是在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他那么忌讳别人进入他的工作领域?

    应该比较私人的卧室,他容许她任意来去,甚至翻箱倒柜都无所谓,反而是工作室,他却那么坚持地不让别人进去,就连打扫整理也都由他一手包办。

    他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那么神秘?

    虽然今天他并没有出门,但偌大的房子里却好像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实在找不到活儿做,她开始在客厅里晃来晃去,并不时重复着坐下、站起、重来踅去的动作。

    整个上午。她在客厅里发呆,什么事都没做。

    正午时分,他突然“出关”了。

    见她在客厅里坐着,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睇了她一记,然后径自踱到厨房里拿了一罐矿泉水。

    其实他也在挣扎,即使他表现得如此冷淡而平静。

    自从那天她向他那么抗议后,他就开始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要他把她当家管,那么他就把她当家管,什么不正常?他惟一不正常的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她!

    她要求正常是吗?好,现在这样不闻不问、不看不听,够正常了吧?

    也好,反正他最近在忙着亚航的那个案子,也没有余力分心去想她的事情。反正她得为他工作九个月,时间还长得很,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晓得呢!

    拿着矿泉水,他又要踱回工作室去

    “へ!”美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住他,她想她一定是昏头了。

    他顿了一下,缓缓地、冷漠地回过头来睇着她。

    “你”她望着他,随机应变地道:“你不吃饭吗?”

    一般来说,老板看见自己的家管在客厅闲坐,应该都会很生气才对,可是他却对她的“闲情逸致”毫无反应,这根本不正常,不是她要的“正常”

    如果他真把她当家管,他应该指挥她做这做那,可他却把她当空气,像是不在乎她要干什么似的。

    这哪算是正常?没有人会拿一仟万,雇个人回来当少奶奶的。

    “我不饿。”说着,他旋身又朝工作室走去。

    “へ!”她又喊他,口气有点气、有点急。

    他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神情有点不悦地回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我”她支吾着。

    她想说什么呢?说他不该这样漠视她的存在?但这不是她所要的吗?

    “我很忙。”他说。

    从她闪烁的眼神中,他觑见了一丝焦虑不安,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但他想一定有什么困扰了她。

    她拧着衣服的下摆,嗫嚅地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要的正常待遇不是这样”

    他眉心微微隆起,默然地转身面对着她“不然你要的是怎样?”

    “我”迎上地锐利而又有点微愠的目光,她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是视而不见”

    虽然她的声音又细又低,他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视而不见?他对她的视而不见让她觉得困扰?这就是她焦虑不安的理由吗?

    突然,他心头涌现一种莫名的雀跃。

    这表示什么?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介意他对她的态度了?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他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语气依旧平稳而冷静。

    美树觉得好糗、觉得好丢脸,她真像是个笨蛋,净说些莫名其妙、前后矛盾的话。

    她将脸压得极低,困惑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不行,如果她在这时候掉下眼泪,才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脸着她那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的娇弱模样,他心底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迈步向前,他走到她面前,毫无预警地端起她的脸,低头攫住了她惊怯又毫无准备的唇办

    美树猛地推开他,一脸气恼而委屈地瞪着地。

    这算什么?高兴就亲亲她,不高兴就把她当空气,他以为他是什么?大情圣?!

    她只是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不要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莫名其妙地亲吻她。他把女人当什么?又把她当什么?

    她瞧不起他,打从心底的恨他可是要命的是一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葯地迷恋上他。

    她不能再留下来了,不能了!

    转过身,她飞快地往楼上冲,一左脑地就逃进了她的房里。

    一回房,委屈的泪水就无法控制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压抑着声线痛哭起来。

    不多久,她听见今早才充电开机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调整了一下失序的情绪,尽量地将泣音收住。“喂?”

    “美树啊?我已经找了你好多天。”电话里传来酒店的乐队老师伊藤的声音。

    “伊藤老师?”她一怔,伊藤找她做什么?

    “你现在在做什么?”伊藤在电话那端兴奋地问,似乎为着能找到她而高兴。

    “我?”她有一瞬的恍惚“我在做家管。”

    “家管?”伊藤愣了一下,旋即又兴匆匆地说:“你想唱歌吗?”

    她一怔“唱歌?”

    “我想把你介绍给一个制作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你可以出道也说不定。”伊藤续道:“我已经跟他提过你了,他说愿意见见你。”

    唱歌?出道?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机会。

    她是喜欢唱,不过她从没想到要成为明星。不过这应该算是一个工作机会吧?

    如果她通过制作人那关,是不是代表她就有所谓的工作机会?如果她有了工作,就可以离开这里,以另一种方式还他钱。

    她就不必再忍受这一切,不必再介意他是喜是怒、是冷是热

    “美树?”伊藤疑惑地道:“你有那个意愿吗?”

    “我去。”她突然大声地说,像是怕机会稍纵即逝。

    伊藤大喜“是吗?那你明天上午到港区来,我把地址给你,你拿笔抄下。”

    美树拿来纸笔,飞快地、很有决心地将地址抄下。

    “那明天见了,美树。”

    “嗯,明天见。”挂断电话,美树脸上浮现一抹决绝的神情。

    这一次,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不管是什么样的机会,她都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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