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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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算是个没有要求的“金主”吧!

    唯一的“规定”而且是严厉的要求就是只要他在家的时间,不准她在画室待得太久。

    有时候她想他不会是跟她的画吃醋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专心一件事情的时候,谁会一天到晚注意时间过去多久或是谁回来了?

    后来她总算知道他介意的是什么了--

    “你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原形吗?我都快要忘记你原来的长相了。”颜料、油漆、松节油味还有不知道几年没换洗过的围裙,有时候也不知道画得太认真还是怎么了,脸蛋上也常常变成调色盘。

    “我就是这样子,你能要求搭鹰架的工人不要流汗,挖马路的工人不要钻洞吗?你要求一个未来大画家干净清洁,那不如叫她丢掉画笔比较快!”

    嗄!他不过随口说说,而且他难得回来,想看她漂亮干净的脸庞又不是很过份!

    不过,就算知道,梁菱光还是觉得碍难照办。

    画室,没错。

    大屋子里有一间一应俱全的画室。

    他很忙,在家的时间不多,他知道相较于其他女人需要的衣帽间,她宁可要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画室,所以,装潢的时候他大方的空出两间客房打通成一问,当她的专属画室。

    当他看到梁菱光雀跃开心又满足的神情时,知道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因为这间画室,梁菱光对于东方狂也只要在家就非要抱着她睡觉的这点小瑕疵忍耐了下来。

    想想,她拥有的“福利”实在超过原先的预期。

    东方狂也很忙,应该说非常,非常的忙碌,十天里有十一天不在家。她不清楚他的工作是什么,只知道他常常飞来飞去,日本、法国、大陆还有这里--美国。

    这样的他给了梁菱光充裕的时间,她有大把的时间去适应新身份,而不用担心彼此很快的厌倦。

    其实,她没资格说厌倦的,当初大家说好,他供应她到大学毕业,两年的婚姻关系到她毕业典礼的时候自动失效。

    这样,他也能对父母有所交代。

    她等于免费拥有一栋豪宅,一个管家,一个厨子,一个人人称羡的头衔。

    不过就一个人而已需要什么管家厨师?

    就算要浪费也不是这种方式。

    当然,她也有想过要他商量的,不过,也才发现,她既没有他的手机,也没有联络方式,更不晓得今晚的他睡在哪里。

    不明白心里头掠过的是什么,但是她选择了忽略。

    因为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有用的。

    在感情的天平上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经过一星期的评估,她发给管家跟厨师优渥的遣散费,请他们走路。

    就上下两层楼,打扫难不倒她。至于后花园的草坪跟游泳池都有固定工人在维护,不用她伤脑筋。

    不必为三餐、学费,房租烦恼后,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摆在暑期实习上。

    她申请了两家美术馆,一家画廊的实习通知都下来了,经过一番考虑,她选择了一家新颖的画廊。

    画廊除了可以快速增加对美的鉴赏力还可以累积人脉,这是一般美术馆所缺乏的。

    画廊在苏活区,横跨东西的普林斯街上,不管东西或南北,这条街的商家都非常的有品味。

    苏活是纽约艺术的养份之地,这里有着更宽广的眼界。

    赚了钱的艺术家住苏活,没没无名的住“未来的苏活”翠贝卡。

    这家画廊老板就是曼哈顿点石成金的奇迹之一。

    詹姆的涂鸦画本来被当成弄脏市容的东西,却意外受到国际艺术的注意变成一股新潮流,后来就开了这家画廊,由于经常性的推出各种不同风格的展览,非常适合口味多变的纽约客。

    詹姆根本不把她当实习生看待,去报到的头一天就丢给她一大堆工作,甚至只问了她的名字。

    是因为求才若渴吗?还是没有人受得了他的操劳?

    一个摆明了要来赚实习分数,一个缺人缺得要命,说是一拍即合吗?反正梁菱光后来常常忙到三更半夜他才放人在地铁上打瞌睡的经验更是从此展开。

    东西一丢,扑上床,这总是梁菱光最后的记忆。

    谢谢东方狂也留了一张好床

    哗啦哗啦半夜三更,万籁静寂,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听见巨响,那玻璃破碎的声音非常惊人,欸,这梦会不会太真实了?

    翻过身再睡。

    匡啷乒乓,紧接着的,像是像是客厅那些很贵很贵骨董跟艺术品摔落的惊响。

    不管之前她有多少的倦意,这下都醒了个十足。

    有小偷!

    这房子大得吓人,平常又没多少人出入,也许早就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哎呀,她太大意了,遣人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到安全问题。

    拖出藏好的球棒,还好身上穿的还是外出服,她赤着脚踩着长及脚踝的地毯就着壁饰灯悄悄的下了楼。

    她贴着墙壁,尽量不发出声响。

    客厅法式沙发里趴着一个人。

    从他伟岸的身长看得出来是个男人,他显然是从落地窗强行进入的,反射着月光的玻璃撒了一地。

    她踮着脚靠近。

    在男人有所反应之前,球棒抵住了他的脑袋。

    “说!你是谁?想做什么?”

    男人艰难的翻过身体,梁菱光手握的球棒慢慢的落地。

    “吼你有问题喔,自己的房子干么打破玻璃进来?”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她快一个月没看到的“丈夫”东方狂也。

    他脸色泛青,双眼像受伤的野兽!

    谁想撞破玻璃的,是伤口痛得他放弃从大门进来。

    梁菱光看到他肩膀处的大窟窿,呆了。

    不呆行吗?那到底是什么武器轰掉了他肩窝的地方,小泉般的血流遍他整只胳臂,沙发上全是又浓又腥的鲜血

    丢掉球棒,她遏止自己发软的四肢还有想吐的反胃感觉。

    “不许动,我去拿医葯箱。”

    那么严重的伤势,普通的医葯箱没有用吧!

    “你给我站住!”

    她不听,走得更快!

    她的耳朵是拿来装饰用的吗?伤处又痛又麻又辣,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没办法,他撑起沉重的身体就往前扑去。

    他成功的构住梁菱光的脚踝,两人跌成很大的“字。

    东方狂也浓重的喘着气“不许你张扬!”

    梁菱光爬起来,盯着还箝制在他手里的脚,脸上愠意丛生。“找医生叫张扬,你是不要命啊?”

    “我有自己的医生。”每个字都会扯痛伤口,那个该死的,居然对他用那种毁灭性的武器。

    好!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当他是整连部队般的销毁!

    “好,告诉我你的医生在哪里,不要说他在日本或是在其他洲的哪个地方,就是不在曼哈顿!”

    东方狂也瞠眼。

    “你闹够了吧!最好看看自己人不像人的样子!”她站起来也不管他趴在地上的样子有多狼狈,迅速打了电话,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葯箱,又回到他的身边。

    放下箱子,扶起他的胳臂,咬牙用吃奶的力气把他拉靠到重物上,闭了眼后,拿起利剪刷地从手腕到肩呷,剪开双重布料。

    伤口赫然出现。

    她没看过那样的伤口,眼泪差点要飙出来。

    打开医葯箱她拿出整瓶的碘酒,迟疑了下,还没离手的剪刀忽地横剪下袖口的部份,卷成筒状,用力塞入东方狂也的嘴巴里。

    他本来要发怒的,黑眼凝聚风暴的同时却被她担忧跟蓄泪的眼给重挫。

    雨敛风歇,他用牙龈咬住布条,闭上了眼。

    唉,女人的眼泪。

    箱子里琳琅满目,葯品种类多得几乎可以开葯房。

    “会痛,忍耐一下。”

    双氧水整瓶倒了下去

    粗鲁到家的女人!

    不是会痛,是很痛好不好!

    诅咒、怒骂都来不及了

    他厥了过去。

    ----

    送走布莱恩,梁菱光回到客厅。

    东方狂也卧坐在长沙发上,几乎见骨的伤处被层层纱布裹了起来,厚厚的一层,可见伤势不轻。

    没见过像他这么粗悍的男人,取子弹的过程他眼眨也不眨,只要求一瓶烈酒。

    梁菱光不看他那依然壮观裸露的身子,凌乱的收掉那些沾满血迹的棉花还有纱布、水盆,那些血水,比起方才的兵荒马乱、惊心动魄,遗留下来的痕迹看了还是叫人怵目惊心,鬓边突突狂跳个没完。

    从小她见血就会晕,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撑过去的。

    人类的无限潜能在她身上得到印证。

    东方狂也倦极,很想一睡了之。

    但是,她来来回回的走动,脚步急促、神情紧绷,看得出来身上有股山雨欲来的怨气。

    她上上下下都是良辰美景百看不厌,不过,还是顺口问一下好了。

    “欸”

    媚丽的人儿做自个的事,当他是耳边风。

    “我说”

    傲人的双峰挺了下就是懒得理他,俏脸含霜。

    “做人家的老婆可以这么任性吗?”打了止痛剂的人葯效起了作用,他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你也不像当人家丈夫的吧?!”扠起腰来,有点泼辣味,不过总比不甩他好多了。

    虽然眼神有些涣散,坚强的意志力实在叫人佩服,这样的男人是钢铁铸的吧。

    “我哪里不像?”

    忽地,她回过头,瞪他。

    “出去就像丢掉,你哪里有什么模样?”虽然说他并没有义务交代行踪,但看到他就忍不住想任性的骂他一顿。

    哦,好像说的也是。

    这是敏感话题,不宜在这时候提出来讨论,一不小心说错话,大概会死得比现在还惨,等他哪天精神恢复了再研究吧。

    “他是谁?”这个他比较想知道。

    “谁?”

    “医生。”

    “布莱恩啊,学校的校医。”瞅了他一眼,她有问有答。看他“虚弱”的样子,暂且把恰北北收起几分。

    “普通的校医肯半夜出诊?”

    “为什么不,他是医生,救人还分时间吗?”他受伤的地方是肩膀,不会脑袋也跟着坏了吧?,听起来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没料到会被抢白“你的胳臂倒是往他那里弯。”

    “姓东方的,布莱恩可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人家辛苦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你不但不感激人家还疑心病一堆,有问题的人是你好不好!”指着他的鼻子骂,像只撒娇又不忘伸出爪子的猫。

    早知道叫布莱恩多打他两针,让他一觉到天亮。

    “他看到我的伤。”

    “那又怎样?”

    “我在想要不要找人杀他灭口?”

    梁菱光有一瞬间分不清他冷口冷面语调里的真实性有多少。

    “你有这么暴力吗?”她怎么不知道。

    他居然很谨慎的考虑了下。“有时候。”

    “早知道应该让你痛久一点,还是根本不要理你算了!”早知道应该给他一顿排头吃,不必对他太好。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又没得罪你,你到底在气什么?”看她怨气冲天,一张俏脸都快要变成作坏的包子了。

    他可是伤者欸。

    虽然对他来说,为父亲开疆辟土的工作常常带来伤害,脾气火爆也是重要因素,最近又冒出个国际刑警一天到晚跟踪他,但是为了将来,牺牲小我,一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还敢说,你有秘密瞒着我!”几乎要冒出火焰的小脸疑云密布,她干脆坐下来跟他面对面,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及她修长的美腿撩拨人。

    这个老在他心口放火的女人吶

    “要看你指的是什么?”

    交织闪过的情绪不再费心掩饰,她知道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终于变得不确定。“你是不小心得罪谁吗?我看你老是受伤,还是你是黑社会的人?”

    他点头承认。

    的确,不折不扣的黑道世家。

    日本三大黑帮之一。

    势力范围达到一都(东京)一道(北海道)二府(大阪、京都)三十九县。

    曼哈顿是他们分布海外的支会。

    想不到心里一直摇摆的猜疑得到了证实,梁菱光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白白洁洁的额头明显的写着困扰。

    黑社会=暴力集团=暴力份子=笃信拳头就是真理。

    她居然嫁给了黑道人物。

    他不会打老婆出气吧?

    “你不会唬人吧?”

    “很惊讶吗?”他也讶异,她竟然从来没发现他的身份为何?

    布莱恩迟到的葯在东方狂也体内发挥作用了。

    梁菱光的影像在他眼里迷蒙了起来,他强撑着,等待她的判决。

    原来,他叫了车,应该回分处去,那里有齐全的医疗,怎知道报出来的地址却是这里。

    下意识里,他想回来吗?就因为这里有她?

    也许,对她的狂恋,已经到他自己都不晓得的地步

    “你的胸部很美”

    他喃喃自语。

    没等到梁菱光板起脸--

    他睡着了。

    ----

    有着流行橱窗的衣服精品当指标,强力放送的电视购物频道,想不知道夏天来了都不可能。

    路上比其他动物都还要敏锐嗅到时尚的仕女们也早早换上新一季的流行服饰,这年头,四季的指标是女人身上的服装。

    梁菱光自觉没那资本额跟得上流行,可是住在这高级住宅的好处就是到处可见赏心悦目的仕女,这可比以前租屋住时的废墟环境要好上千百万倍,也让每一天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养伤的东方狂也在家待了四天,而且没有要离去的迹象。

    相较于他的如鱼得水,也是主人的梁菱光好像一下变成了配备。

    首先,他把回家吃自己的厨娘叫回来,管家换成了分会的那个小胡子。

    “东方狂也”

    “以后要改口叫老公,不然叫我狂也可以。”

    梁菱光指着身后的一男一女。

    要不是东方狂也她最近不会蜡烛两头烧,然后就不小心的丢了钥匙,只好狂按门铃叫在家的他出来开门。

    “太太回来了。”

    然后门开处,就是那张橘子皮风干的小胡子脸。

    太太?

    没人喊过这称呼,很生疏。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资格问吧。

    “小胡子管家一三五四六在这里帮忙,史密斯太太负责煮三餐。”

    “不行!”

    “我不想再吃三明治了。”

    为什么不行?在她每天喂他三明治之后。

    他绝对不要刻薄自己的胃肠。

    梁菱光总算又见他强势的作风重现江湖。

    “这是基本装备,还是你要我多带几个人,厨师基本上要两个人轮流,换床单、扫厕所、洗衣、买菜的最少要十几个人才够我用。”

    梁菱光哑口无言。

    好吧!他总是一家之主。可是她还是要嘀咕那么一下明明就消失很久了,干么回来跟她抢地盘啊。

    家里凭空多个人,就是有那点不自在跟奇怪嘛。

    真要说,是多出五个人。

    那个小女生似的石斛、鸢也在东方狂也受伤的次日出现,然后两人不客气的各占两间客房。

    此后,母鸡跟着小鸡的画面又经常上演。

    两个惊弓之鸟几乎把东方狂也当累犯,二十四小时里两人轮流盯着,一刻不肯放松。

    真不知道谁比较可怜。

    这期间布莱恩来过两次,见他复元情况稳定,留下葯膏跟止痛剂要梁菱光视状况再打电话给他。

    “你每天都不在家,到底在忙什么?”今天的他全身上下都是时尚的休闲服,腿长腰窄,非常非常的迷人。

    看她每天背着画架和大背包出门,里头塞的全都是书籍他记得现在是暑假吧。

    “我实习啊。”

    “在哪?”他问得不经意。

    “詹姆画廊。”

    “苏活的詹姆画廊?”

    “嗯呀。”

    “哪天带我去看看。”

    “哦慢着,你去做什么,恐吓人家啊?”

    “我对普通的老百姓没兴趣,也不是什么人都卖我帐的。”譬如说她,知道他的出身后并不多献殷勤,也不见疏离,还是他当初遇见她时云淡风轻的姿态。

    想来,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他是白道或黑道,不在意他--有没有爱上她,该死!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糟糕的不止这些,她的小脑袋里大概充满他对任何人都暴力相向的样子吧。

    她不会以为他天天带着喽啰喊杀、喊砍,刀锋舔血过日子?

    因为震撼,幽晦不明取代了方才的自如神色。

    “你还是在家安心养伤吧。”

    “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她指着因为睡眠不足,黑眼圈跟眼袋轮流跑出来示威的石斛。“你也该替她想一想吧,你出事,她第一个倒楣。”

    石斛没想到她会为自己据理力争,淡漠的脸多看了梁菱光几眼。

    “我就是不要她跟着我,危险。”

    “那你解雇她啊!”这人是番吗,居然搬出这样的烂理由。

    “没办法。”

    “理由咧?”

    “她从小在我家长大,已经是家人了,你会把家人赶走吗?”

    “既然你当她是家人不是更应该保重自己别让她担心?”

    “你这么说,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少臭美!我是怕你老麻烦我。”

    她顺理成章看到东方狂也眉头打结,心里却一点痛快也没有,她恨,恨自己干么嘴快。

    黑眸紧瞇了下,薄唇没有再开口说任何的话。

    就在梁菱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过来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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