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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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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又在不知不觉中来临,眨眨眼望着用两条臂膀将她围得紧紧的刍荛,映蝉心陡然地下降。天亮了,现实又不请自来的切进我们的世界,无论我怎么逃避都没有用,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叹口气地轻轻将他横陈的手臂移开,把跨在自己身上的腿挪走,如释重负地溜下床,背着刍荛正要溜到浴室之际,冷不防被自后头抱住,吓得她尖叫连连。

    “嘘,还这么早,你要到哪里去呢?”青涩的胡根来回地在映蝉柔嫩的肌肤上,留下了红肿的刮痕。

    “我我们准备到医院去了,加护病房的会客时间规定得根严格,如”期期艾艾地说着话,但映蝉发现自己很难专心地说完,甚至当刍荛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之后,她连脑子都开始涣散,支吾半天也连不成句子了。

    “我知道,但现在才五点多,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胡须在映蝉脸庞上耳鬓厮磨一番,刍荛轻而易举地,就将映蝉诱拐回是ye激情过后的褥被之间。

    “可是,刍荛,我想”映蝉做着最后挣扎道。

    “嘘,什么都不要想。映蝉,什么都不要想”

    随着屋外的天色愈来愈明朗,小小卧房内的温度也急速升高,在一波波欲望推动之下,映蝉只有紧紧地攀着刍荛,任混杂着悸动与极度欢愉的颤动,一次次地冲击着自己全然迷失了的感觉,但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滑落

    哼着歌地开车,刍荛不时会趁红绿灯之际,牵起映蝉的手,亲密地在她掌心内流连不去的吻得令映蝉脸红心跳不已。

    “刍荛,别这样,路边的人都在看了。”不自然地拢拢长发,接过了刍荛在短暂的红灯时刻,冲到花店所买的那朵长茎玫瑰。

    接触到路边那些猜忌又好奇的眼光,映蝉黯然地垂下头,心里明白他们的指指点点背后所代表的意思。看来,昨天那件事,怕不已传遍整个小镇了。

    “就让他们看吧!映蝉,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如此的爱你,你是上帝所赐给我最好的恩典。”拉过映蝉的头,想要给她最深情的吻,但映蝉却偏过头去,使那个吻旁落到她颊上。

    对于映蝉低垂着头玩自己手指的小女儿态,刍荛只是用饱含宠爱的眼光看了看她,随即将车驶离流量稀少的街道。

    渐渐地,刍荛也察觉异状了。医院里走动的人们,甚至连停车场向来和善的管理员,以及多桑的主治大夫和总是笑语盈盈打着招呼的护士小姐们全部用那种混着鄙夷与不满的目光,不屑地盯着他。

    但对于低着头的映蝉,他们却都如此亲切地握握她的手,或拍拍她单薄的背,有的人甚至一个箭步的冲过来,非常热烈地拥抱着映蝉,而那些温馨友好的气氛,却都在转向他的一刹那,变得冰冷又厌恶。

    “医生,我多桑他”拦下行色匆匆的主治大夫,刍荛看映蝉以轮椅推着皮皎苗进加护病房,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他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扬先生,映蝉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映蝉?不,你一定是哪里误会了,我爱她、宠她、疼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故意去伤害她?”刍荛感到啼笑皆非地反驳着这位有名的心脏科医生。

    “哦,根据你昨天所演的那出戏看来,我倒很怀疑你的言行是否一致了。我没想到今天映蝉还愿意跟你一起公开露面,这除了证明她的修养很够之外,更显示出你的混帐!我一直把你当子侄辈看待,没想到你却做出这等事,枉费你读了这么多书!”

    劈头来顿夹枪带棍的斥责,令刍荛莫名其妙地杵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而看他一直没有反应的样子,医生更是气得就要拂袖而去。

    “医生、医生抱歉,我实在听不懂你的意思我相当确信自己是个言行一致的人。昨天演的戏?我不明白,我”拉住了医生宽大的白袍,刍荛困惑极了。昨天我明明在家睡过了一天

    冷冷地盯着他看半晌,医生一言不发地拿起收在腋下的报纸,抽出其中的一张,粗鲁地塞到刍荛怀里,然后没好气地快步离去。

    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般,刍荛诧异地目送医生走远,这才漫不经心的想要进入加护病房,一面好奇地打开报纸

    报纸上头的照片和标题,马上使他加五雷轰顶般的呆住了,他收回刚跨进加护病房的脚,就近找了张椅子,以最快的速度将几乎布满整版的新闻“狼吞虎咽”地看完。

    抱着头,刍荛百思莫解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面对旁人猥贱的轻视眼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是所为何来。

    师生畸恋,相约殉情获救

    斗大的标题阴魂不散的在眼前扩散着,沉着脸地走进加护病房,他来到细心地为多桑抽着痰的映蝉身后,在她结束工作之后,由后面圈住她,将头枕在她颈间。

    “我爱你。”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但映蝉却只是拿起棉花棒帮老人清着鼻孔流出的涎液,没有回答他。

    心愈来愈冷,刍荛用力地扳过映蝉,清楚自她眼底读到了绝望的讯息,他无言地看着两位各有所思的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即往外跑去。

    看着刍荛的样子,映蝉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阻止自己哭出来,昨夜的契合在这一刻全部破灭了,只剩下苦涩如山洪爆发似的将自己整个地灭顶。

    “映婵啊!刍荛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去?”睁着严峻的眼,扬皓笛虚弱的声音飘浮在空气中。

    “他他要赶到学校去上课。”垂下眼帘遮掩自己的心事,映蝉依然为他找着借口。

    “噢,是该认真工作。你们的婚事办得怎么样了?我看,我也没法子去喝喜酒,你们就好好的热闹热闹吧!我已经把遗嘱交给刍荛了,皮家大宅另一半的产权也是,以后皮家大宅就交给你们了。”抚着因咳嗽而刺痛的胸口,扬皓笛微喘他说。

    “伯公”望着老人殷切的脸庞,映蝉胸口一阵哽咽,重重地如被巨石堵住了。

    “映婵,你伯公说得对。唉,你推我回病房吧!大哥,护士小姐又要来赶人了,我先回去啦!”摸扬皓笛的手,皮皎苗揩揩眼尾,感慨地拉拉自己的点滴管。

    “兄弟,你难过个什么劲儿?我都还没病到那种程度哪!”不以为然地推推弟弟,扬皓笛佯怒地斥道。

    “我知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招招手要映蝉推轮椅,他依依不舍地朝扬皓笛挥挥手,喟然地离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刍荛任车如脱柙猛虎般地往前疾驰,在紧急煞车声中,他用力地拉起手煞车,在学生们讶异的眼神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教务处。

    “没有!你怎么会没有她的资料?”拉着承办人员的领口,顾不得别人的异样眼光,刍荛怒气冲天地咆哮。

    “是是因为她在外面租住民宅,又经常搬迁,所以我不确定这里登记的是不是正确的地址扬教授,你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才对啊!”挣扎着想挣脱刍荛铁钳般的双手,承办人员涨红了脸地大叫。

    “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甚至连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都不清楚。废话少说,把地址给我!”眼见那个用人情混进学校仗势欺人的职员,那种充满讥诮的嘴脸,刍荛干脆自己动手抢起那本通讯录。

    快速地翻阅着通讯录,在看到自己的助理那一栏时,刍荛拿出笔纸,很快地抄写上头的地址后,看也不看那个嘀咕个没完没了的职员,他迈着大步跑出去。

    风驰电掣的奔波在一处处的出租公寓之间,等刍荛自打开的门后,看到张如苹那张黯淡的脸时,已经要忍不住伸手掐死她了。

    “教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玩弄着身上的薄薄睡衣花边,张如苹眼里有抹狂野的光芒。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究竟昨天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来回踱着步子,刍荛不耐烦地伸手爬爬自己杂乱的头发。

    带着怪异的笑容,张如苹仰起头望着他“教授,你有没有正眼看过我?有没有?你有没有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经验呢?”

    “这跟你所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有很大的关系,我爱你,爱你好久了,从学期一开始,我就深深地爱上你。为了你,我放弃了其他课,只念这一科,为了要常常看到你,我翘课也要坐在对面的工地,只为了要看看你。而这些,你全部不在意,却一心一意的要跟图书馆那个姓皮的女人结婚”

    “你你听我说,这种青春期的迷恋很快就会消除的。只是,你到底是怎么会做出这种以性命开玩笑的事,根据报纸上所记的,若不是映蝉回来得早,后果可就不堪设想!”没料到她竟存有此种心态,刍荛小心翼翼答道。

    “谁希罕她提早回来?若不是她,现在我们已经不在这世界上,而你,也会永远是我张如苹的。人们以后一提到你,必然会想到我,我要用这种方法跟你相守到生生世世,这就是我的爱情。”幽幽地望向刍荛,张如苹嘴角的笑,愈来愈诡异。

    深深地吸口气,刍荛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平静,伸手抹抹脸,他疲倦地提出最大的疑问。

    “你,又是怎么把我弄成弄成跟你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的?虽然我感冒而服葯了,但我应该不至于会睡到那种人事不知的状况”截至目前为止,对向来很警醒的自己,何以会令人如此摆布而不自知,刍荛深感疑惑。

    露出得意笑容,张如苹自口袋里取出一袋小小的白色葯丸,在刍荛面前抖了抖“这个,无味无臭,而且非常容易溶解在牛奶中。”

    “牛奶?原来是你下了葯,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说过了,我要你。现在事情已经闹开了,你的未婚妻即使愿意嫁给你,流言也会追着你们不放,而且是永无止境地存在着。只有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丑闻自然不成为丑闻,反而会被流传成轰轰烈烈的罗曼史。”

    “那么,映蝉怎么办?她就不必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言困扰吗?”闭上眼,刍荛拚命按捺住自己想甩她一巴掌的冲动,冷冷地说。

    轻佻地笑着,舔舔唇,张如苹掠掠自己的头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世事岂能尽加人意。”

    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卖弄着风情的女孩,再回想起一直保持缄默着的映婵,他失笑地摇摇头,边往门外走。

    “教授,你你在笑什么?你要到哪里去?”慌了手脚地连声追问,张如苹尾随他而到门口。

    “张如苹同学,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计谋很成功,可以说几乎要成功了。可惜,你犯了一个大错,你低估了我和我未婚妻的感情,也高估了你自己的魅力。即使我未婚妻因你的诡计而拒绝这件婚事,我也不会多浪费丝毫的时间在你身上,因为我对毒蝎般的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听完他的话,张如苹满脸铁青地瞪着他“难道,难道你还是要娶她?”“不错,如果她还愿意嫁给我的话。”

    “可是,我为了你已经是身败名裂了”

    “张小姐,很抱歉,这是你自找的。”

    强吞下眼泪,张如苹表情转为更森冷的僵硬“扬刍荛,你最好不要太早作决定,否则你会后悔的!”

    “没有及早发现你的不正常心理,并且预先和你保持距离,这才是我最后悔的事!”猛踩油门,刍荛耳畔还传来张如苹一声声的嘶吼,但刍荛已经不在乎了,现下他最担心的是,该如何向映蝉解释清楚这件事。

    华灯初上的时刻,图书馆里只剩下寥寥少数几个人在翻阅着报纸、杂志,感受那些人不时抛过来的好奇眼光,映蝉仍强自镇定的做着手头的工作。

    其实手边也没有多少重要到非得在今天完成的事,只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刍荛,所以她蓄意地逗留久些,将那些并不怎么急的建档工作,一件件地敲进电脑里。

    虽然手里不得清闲地忙着敲打键盘,但她的脑门里却闹烘烘的,思绪一直绕着刍荛打转儿,令她烦闷得几乎要不能自已。

    我该怎么办?相信他或是离开他?虽然亲眼目睹了那足以杀了我的画面,但在我心深处,却仍然无法将他视为那种背弃的负心人。

    只是,我能毫无疙瘩地接纳他吗?他呢?在他心中的我,究意又算什么?只是他顺利取得皮家大宅产权的方法而已吗?天哪,我已经快要崩溃了,为什么我要遇上这些事?我要如何去确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呢?

    前方传来阵阵嗡嗡的交头接耳声,映蝉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迈动长腿,坚定地朝着自己而来的男人。是他!他怎么会到图书馆来呢?怀着不安的心情,映蝉起身想迎。

    无视于背后的窃窃私语,刍荛跨着大大的步伐,三两下就来到映蝉面前,看到她眼中那浓郁的愁绪,刍荛颇为自责,但又不知该如何化解令她如此忧郁的原因。

    她会以何种眼光来看这件事呢?会原谅我,或是负气地要求解除婚约?截至目前为止,仍令他感到宽慰的是,昨晚的和谐狂放,她应该已经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毕竟是她首先发现的啊!而她却仍然如此炽烈地与我共度欲望之河,这是不是表示,在她心里毕竟是相信我的?紧张地伫立在她面前,刍荛只能直直地盯着映蝉迷蒙的眼眸,期期文文地伸出手“我我来接你回家。”

    目光由他的手而往上移到他的脸,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映蝉硬挤出个淡淡的笑容“你确定那里还会是我的家吗?你认为我还应该住进那间屋子吗!”

    将重心由左脚换到右脚,刍荛长长地叹口气“对不起,映蝉,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令你受到任何委屈,好吗?我保证。”

    噙着泪珠地睇着他,映蝉心里有千千万万个疑问,但在此刻,却全化为透明的泪滴,一颗颗地滚落胸前。

    “刍荛,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理智告拆我应该转头就走,但是我的心却要我相信你。刍荛,请你告诉我,我该不该相信你呢?”仰起头,映蝉哽咽地说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腮帮子,沾湿了她的衣襟,也湿透了刍荛的心。

    “我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的无辜。在这件事上,我也是纯然的被害者。”低语地将事情的始未拼凑出来,刍荛一面说一面紧紧地盯着眼前炫然欲泣的映蝉。

    直到刍荛的语音仍在空气中飘浮,身畔已陆陆续续地经过了无数的阅书民众,此刻,连最后的一位民众也挟着书,戴起他的鸭舌帽,施施然地走过他们。

    望向空无一人的阅览室,映蝉茫无头绪地走过去,一盏盏地熄掉成排的日光灯,心乱如麻地想着他所说的话,是吗?会是因为他的学生的蓄意破坏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真的和刍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真的

    沉默不语地跟在映蝉身后,对于她脸上闪烁不定的各种表情,刍荛的心如失控的云霄飞车,直线下坠。

    随着一盏盏灯的熄灭,两个人无言地走到门口,门外是拚命比着高下的蛙鸣和虫叫,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声。

    眼见映蝉仍静静地眺望着前廊外的路灯,灯下丛集了无数的蚊蚋和灰蛾,成群地涌向温亮的光源。刍荛忍不住心头的焦虑,用力地将映蝉扳向自己。

    “映蝉”他恐慌地望进映蝉微蹙的眉心。难道难道她不相信我?这个念头狠狠地敲打着他的理智面,令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恐惧持续地扩大了影响面,原本地所有的冷静和自信全部在映蝉的缄默中瓦解了,虽然愤怒于张如苹的手段,但存在他的心目中,全是对映蝉有着浓浓的歉意,总是想着要如何补偿、安慰她。从来都没想过,或许会有失去她的一天,但现在他急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仰起头,映蝉试了好几次才开得了口:“我刍荛,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相信你,可是”

    映蝉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地激起漫天风尘,刍荛转过身去,全心地想平息内心的激动;映蝉虽然想再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但看到他上下快速起伏着的胸膛,也只能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希望能相信我!那表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无辜,你认定我是有罪的!”发出一阵干笑,刍荛灰头土脸地爬爬自己的乱发,他霍然地转身面向着映蝉,强硬地扳起她的下颚“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昨天晚上呢?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又要温柔地顺从我的渴望?那又有何意义呢?映蝉,告诉我,你告诉我啊!”被他猛烈地摇晃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掉了,映蝉忍不住举起手制止他“住手!没有意义,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或许我以为我可以因为爱你而忽略掉那些风风雨雨,但是我错了,重要的不是外人的议论纷纷,重要的是我的心,因为我没法子看清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对不起!”

    看到映蝉梨花带泪地别过头去,刍荛重重地呼出口气,将映蝉拥在怀里“我想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映蝉,眼前我们还有场戏要演,我我恳求你,暂且不论这件事谁是谁非,我们是不是还有合作的可能?”

    听着他提心吊胆的商量语气,映蝉的心怎么也无法拒绝,只有缓缓地点着头。

    “很好,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映蝉,我会搬到医院住,专心照顾多桑,那公寓你就先住一阵子,等到皮家大宅盖好,再搬回去。”草草地说完,刍荛命令自己放开映蝉,但他的手就像是有千斤重般地举不起来。

    远处传过来一阵摩托车的咆哮声,无奈地挪开手,刍荛露出牵强的笑容“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还有,明天你休假,我已经查过你的班表了。早上我会来接你,一起去试婚纱。”

    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几秒钟,映蝉无所谓地抿抿唇,不置可否地率先走了出去。婚纱,多少女人的梦想,但对我而言却是充满了苦涩和难堪

    回到公寓,看到刍荛的车灯在暗夜中逐渐远去,映蝉抓着窗帘的手愈扭愈紧,直到暴出青筋她才放手。

    熙熙攘攘的人潮过后,映蝉被刍荛紧紧地搂着,一起踏进这家相当有名的摄影婚纱店。站在布满别人结婚照的橱窗外,映蝉心里如有千百只蝴蝶扑翅狂舞,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

    “那么,就这一家吧?”不带感情地弹弹手指,刍荛再次地停下脚步,征询着映蝉的意思,一如他在这条街上每家婚纱礼服店前,所做的事。

    看看已经是这以婚纱摄影着名的街道旁,最后的一家店,映蝉也不好再持相反的答案,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好啊!”首肯地跟着刍荛走进挂满琳琅满目各式礼服的店里,映蝉东张西望地看着许多女郎,正喜孜孜地试穿着钉满亮片,或绣满花及缕空的白纱礼服。

    堆着满脸笑意,那个精明的店员,立即趿着她那三寸以上的高跟鞋,一步一摇摆地晃到映蝉她们面前。

    “先生、小姐,要结婚拍婚纱照吗?我们有为十月新娘所特别设计的特惠专案,你们要不要先看看我们摄影师的作品!我们这”她滔滔不绝地搬出一大堆的摄影本子,尖尖的指甲在照片上飞快地移动着。

    举起手制止她的呶呶不休,刍荛拉着映蝉,快步地趋向一位拎着套礼服进来的男人。

    “我要这一套。”温文有礼地朝那个男人笑笑,刍荛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客气但坚决地说。

    “啊,这套是我们的设计师特别设计,要当橱窗模特儿的新衣,还是全新的,租一次要两万肆仟块噢!”店员见刍荛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那套礼服,她连忙跑过来,又鼓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拚命地报着价。

    “两万肆仟元?如果,我要把这套礼服买下来呢?”在映蝉讶异的眼神中,刍荛轻轻地捏捏她的手。

    “刍荛”虽然一眼就喜欢上这套礼服简单大方的设计,但听到刍荛要如此大手笔地买下它,映蝉还是有些意外,但刍荛却不理会她的顾虑,催促她去试穿。

    这是件简单的用白绢而裁制的嫁裳,合身的剪栽,配上背后裙脚高高的开叉,如花朵般的露肩款式,将映蝉包裹在绣满珍珠亮片的前襟中。不同于一般常用的纱中,这件礼服只用一条薄纱,以栀子、橙花、小巧的粉红海芋及铃兰所编成的花冠固定,使走出更衣室的映蝉,更形娇弱且流露出一股别致的气质。

    “很好,就这一套。”刍荛爽快地告诉那个杵在那里,瞪大了眼的店员,自己则笔直来到映蝉面前,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映蝉,你真美,甚至比我想像中还要美。”

    面对他充满柔情蜜意的眸子,还有如此深情款款的低语,在别的女人艳羡的目光中,映蝉虽然感到飘飘然,但还是止不住心底的疑虑。

    在来的这路上,映蝉曾不止一次的想劝他取消这么没有意义的拍婚纱照的打算,但刍荛却像是吃了秤铊铁了心,总是用微笑拒绝了映蝉的提议。

    而现在,望着已换上英挺燕尾服的刍荛,映蝉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若是这是真的如果没有皮家大宅假使没有张如苹没有惹起轩然大波的丑闻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刍荛扶着她的手肘,尾随着店员而来到摄影棚,在闪烁连连的镁光灯中,留下了彼此都不太自然的结婚照。尔后在摄影师不以为然的吆喝声中,两人被迫做出许多制式化的动作,令他们为之尴尬不已。

    “扬先生,皮小姐,你们的表情可以再生动、活泼一点,要结婚了,应该是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事,来,看这边,好,要拍了,新娘子笑一笑,呃,很好!”指挥着他们摆姿势,摄影师的打趣成了摄影棚内惟一的声音。

    接下来映蝉又在刍荛的坚持之下,换穿了件火红,上头用金线及金色亮片绣出无数百合的丝质礼服,还有套如黑夜般漆黑,以银线及银色珍珠碎粒,拼揍出星月的丝绒礼服。

    依偎着刍荛,望着黑黑的镜头,映蝉心里忍不住要喟叹:如果我能将那些事全部抛到脑后,眼前的我们,在外人眼中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好不容易熬完整个拍照过程,沉默地坐在车上,刍荛将音响打开,萧邦的e大调第三号练习曲立即充塞在封闭的车厢内,铮铮有力的钢琴声,如在眼前般的席卷了映蝉所有的注意力。

    “tristesse,这是这首曲子的名字,乡愁。以前每回我听这首曲子时,根本无法意会它的含意,现在,我明白了那种难分难舍的感情了。原来,乡愁之所以会发生,虽然是源于对一个地方的牵挂,但我想,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对那个人的思念吧!”趁着换档的时分,刍荛轻轻地抚摩着映蝉的脸颊笑道。

    灯号很快地变换成绿灯,放手让车如脱弓之箭般向前射去,刍荛随着旋律哼了几句,像是不经意般的随口说道:“映蝉,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浪迹他乡,甚至终老异邦的打算但是一切都因你而改变了,你将会是我永远的乡愁。这辈子无论我到哪里,你都会在我心里,是我永永远远的乡愁!”

    “我不会怨恨你的任何决定,因为易地而处,我自问也无法毫无疙瘩的承受这件事。”将车转向熟悉的道路,刍荛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请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抛弃”

    “也包括皮家大宅吗?”映蝉突然地迸出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刍荛缓缓地将车滑进公寓前的停车场,倚着椅背地问道。

    疲倦地揉揉酸涩的眼睛,映婵平静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逼近他“我全部知道了。刍荛,你想把皮家大宅变成休闲农庄的计划我全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休闲农庄?你”回想起那份已经作废的企画案,刍荛诧异她是打哪儿得到的消息。

    “为了保住皮家大宅,我会不择手段的。”

    “而你认为我我的目的就只是皮家大宅?”

    “不是我认为或不认为,而是事情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了。刍荛,有时我会很恨自己,因为我竟然没有办法多恨你一些。但是为了爷爷和伯公,刍荛,请你不要再用那种温柔的语气跟我说任何甜言蜜语,因为那只会令我心碎。”咬着唇地盯着前方静悄俏的停车场,映蝉低语着。

    备受打击地连连摇着头,刍荛用力地将手架在方向盘上,苦笑了许久才转向映蝉“是吗?原来我在你心中已经是如此的罪无可逃。映蝉,我相信真相终会大白的,快进去吧!”

    看到他那顿时颓丧了的表情,映蝉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触安慰他“刍荛,我”

    “别别再说些什么了,快进去吧!”突然地拉过映蝉,狠狠地以自己的唇辗吻着映蝉的唇,而后放开她,催促着她进去。

    他一直坐在车里,等到那一层楼的灯光亮了起来之后,这才加速马力离去。

    鲍寓对面的工地里,长长的黑色尼龙纱布和布条招牌,正缓缓地晃动着,而这件事,刍荛没有发现,对面等高公寓内的映蝉也没察觉,只有天边忽隐忽现的月亮,露出了谜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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